“啪”,一支弩矢稳稳当当射穿了靶子的红心。
三百步开外,一名面容冷峻的女子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巨弩,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这种可怕的踏张弩便是宋军弩手必备的神臂弩。神臂弩以山桑为身,檀为弰,铁为枪膛,钢为机,麻索系札,丝为弦,射程可达三百四十步(约372米)。神臂弩上装有精巧的机关,因而力气较小的人通过锻炼也可以轻易拉开。
“檀录事,您别老拿这东西吓唬我们这些奴婢了。”女子身后的丫鬟说。
那女子名叫檀翠语,今年三十岁,因为其父是原鄂州剑社社主沈天扬的朋友,所以沈玉璃拉她如伙,当了一名录事。此人和平常女子不太一样,不好胭脂,反而偏爱兵器,平时最喜欢穿上一身贵重的银色山文甲,举着神臂弩打靶。每当她感叹没有真人给她过过瘾的时候,府里的下人们都怕的直哆嗦。
檀翠语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靶子面前,取下了靶上的几支弩矢。待她走回放着神臂弩的武器架时,外面匆忙进来了几个穿着棕色短衣、包头巾的男子,看起来是潇湘宫的传令员。
“禀报檀录事,成都府路特使方贺于一月前丧命于惊雷庄,凶手不知何人。”
檀翠语脸色一沉:“什么?”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弩矢。
“方特使功夫绝非常人,突然身亡我们也不敢相信……”
“没问你们相信不相信!”檀翠语粗暴地打断了下属的话,问道:“凶手可有什么特征?”
传令员继续单膝跪地禀告道:“根据线索,凶手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并且擅长使用弓箭。”
“弓箭?”
正说着,其中一名传令员捧过来一支白羽箭,说道:“这支正是射杀了方特使的箭。”
檀翠语接过那支箭,仔细端详起来。只见此箭三尺长,箭镞矛型,以清漆楠木为杆,尾部缀有三片白鹅箭羽,羽前刻着几个字,但这些字笔画组合怪异,不像是正常汉字。
“这是金国军匠出的箭。”檀翠语说道。
“啊,金国人?”
檀翠语摆摆手:“绝不可能是金人,金人哪有这闲工夫管我们的事?再者说了,真要是金人干的,会用刻了字的箭暴露自己吗?”
注:所以说晁盖不是史文恭杀的。
传令兵明白,忙道:“檀录事说的有道理。”
“你们把这几个字临摹下来,如果看到有人用的是这种箭,就拿住见我。”
“属下明白。”传令兵接回白羽箭,一齐退下了。
擅长弓箭么?檀翠语若有所思地踱了几步,恰好看见了那张神臂弓,不禁淡淡一笑:终于有真人可以让我练练手了。
其实按理说,靠临摹的几个女真字就像找到凶手,还是在那个交通非常不发达的年代,无异于大海捞针。可巧就巧在,用女真白羽箭的人目前就在岳州,而且还经常在大街上溜达。
元敬阳背着两斛箭,一斛白羽箭,一斛雕翎箭,堂而皇之地走在岳州城内,官差也拿他没办法,谁让人家有官府发放的猎户铭牌呢。不过好在最近董连胜进了城,这个让官差们头疼的家伙明显减少了出行次数。
同样是以弓箭傍身的耶律宓就完全不一样了,由于她是契丹人,还背着个皇宫行窃的罪名,兵器都得存在元敬阳那里,就连飞骊马都得存在客栈马房,她本人更是乔装打扮,躲在满香楼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都快憋坏了。她只能坐在屋里偶尔来一句“好你个元敬阳”来解气,并不是她语言匮乏,只是契丹人不怎么会骂人,他们向来能动手绝不吵吵。
此刻,好个元敬阳正在品月轩里和禹边云一起纵情声色,这俩人显然已经忘了来岳州的目的了。
“我说,小雨怎么还不出来?”元敬阳十几杯酒下肚,满脸通红地问。
“别老想着小雨啊,您还有我们呐。”旁边几名妓女替元敬阳捏腿揉背,略显嫉妒地娇嗔。
元敬阳倚着花梨椅嘟囔道:“你们懂什么?我每天不就是为她来的吗?”
一名懂事的妓女说道:“客官您这么喜欢崔宣雨那个丫头,干嘛不直接买她回去呢?”
“买?”一听这话元敬阳眼珠都瞪红了:“买多俗气,她就像茉莉花一样美,怎么能用买的呢?你说是不是禹兄?”
自从花了他的钱,禹先生也变成了禹兄。禹边云也喝的脸蛋通红,如同醉仙一般,道:“就是,读书人的事,能说买吗?”
“你们看,你们看,我们是读书人。”元敬阳也不管自己识几个字,得了一句话就使劲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时又一名妓女说道:“客官您有所不知,崔宣雨这丫头早就有人想买了。白浪门的门主白枫,曾经出三百两金子要买她,但当时段公子说孩子年纪还小,等几年再说。”
“什么?”元敬阳一听有人想买走崔宣雨,登时酒醒了一半,坐正了叫道。
“是啊,白门主每天都带着崔宣雨四处游玩,不然您以为她为什么只有晚上才会见你?”
元敬阳听罢,猛地一拍椅把,吓了妓女们一跳:“日他祖宗!”
“欸,粗鄙、粗鄙,我们是读书人。”禹边云已然醉倒在了温柔乡里。“来,给我亲一口!”
元敬阳忽然站起身,走到墙角掏出衣服里的银票,数了数,三十三张。
想不到就这十几天已经这帮人和我加在一起已经花了二百两了!要是能一次买下,岂不是能省许多钱财?三百两金子,那就是三千两银子,除非比这价还要高,否则应该是买不下崔宣雨的。那三千一百两怎样?元敬阳如此盘算着。
嗐,这么想不为算,还是先找老板吧。
想罢,元敬阳撂下一群妓女,径自下楼去找段如青了。
找来找去,只见有一桌周围围着整整一圈姑娘,旁人都看不到坐在桌旁的人,想必就是人气最旺的段如青了。
元敬阳走过去,恰好姑娘们散开,一片花丛中走出来两个人,一个人看起来是个女人,却穿着一身银光闪烁的盔甲,另一个则是段如青。
那穿着盔甲的女子和元敬阳打了个照面,忽然眼神凌厉,死死盯着他看。
元敬阳觉得莫名其妙,但无端被人瞪是很不痛快的一件事,他也露出如芒凶光,和那女子来了个对视。
“怎么回事?”段如青问。
“没什么,见到了想见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