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丽人满头珠翠、袅袅娉娉地走下来,冲新东家欠身施礼。元敬阳看的怔住了,不禁脱口而出:“萧爱卿【*】!”
站在眼前的这位妖娆美人正是昔日常在品月轩陪酒的名伎萧紫兰。萧紫兰一见元敬阳,也万分诧异,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张嬷嬷看出端倪,问道:“你们俩认识啊?”
“岂止是认识啊。”萧紫兰妩媚一笑,眉眼间透出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元敬阳差点被她的目光酥倒,扶着楼梯栏杆道:“也就是喝过几次酒罢了——对了,萧爱卿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萧紫兰道:“此事说来话长,有空我慢慢告诉你。”元敬阳道:“别等有空啊,今天就是好日子。反正没有其他客人,上你屋坐会儿?”说着,两人便一起上了楼。
张嬷嬷站在下面看着,既然是新东家,也不好说什么。倒是禹边云,觉得这张嬷嬷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越发心动,就是衣服上的补丁减了不少分。于是禹边云提醒道:“他们去做好事了,你就打算干看着?”张嬷嬷是经过风尘洗礼的人物,怎会不明白禹边云的意思,掩口失笑道:“要是公子不嫌弃的话……”
禹边云和张嬷嬷是真的做好事去了。而元敬阳进了萧紫兰的屋却依然把衣服裹得紧紧的。萧紫兰瞧着好笑,道:“怎么一载未见,青城山猴子变得一点野性都没了?”元敬阳颤颤地反问了一句:“你真把人的老二给咬了?”
一听到这儿,萧紫兰连“呸呸”了几声,面露愠色道:“你就如此关心这事?”紧接着,她语调一转,诡异地笑道:“以前我还不知道血是铁锈味的呢!”
这话说的元敬阳裤裆透凉,吓得他赶紧捂住两腿之间的玩意儿,都不敢与萧紫兰对视。
萧紫兰见他如此恐惧,咯咯笑道:“你怕甚?我又不会咬你的。”
元敬阳擦擦汗道:“我不是怕,我只是最近比较累。”
“累?”萧紫兰盯着元敬阳的裆部看了会儿,白了他一眼道:“肾亏啊?”萧紫兰倒了两杯茶,若有所思地立在那儿,直到滚烫的茶水顺着桌沿流到元敬阳腿上将他烫得叫了一声,方才明白道:“是不是雨儿太磨人了?”
“瞎说吧,她乖巧得——”最近一阵子不那么乖巧了,元敬阳搓着被烫疼的大腿心道。
见元敬阳话说一般就噎住了,萧紫兰嗤笑道:“她可是沈公子最早的养女,倍受珍视。我呢向来卖艺不卖身,她是连卖艺都不卖的,过去品月轩就当养了个宝一样伺候着她。哎——果然我这种后来人比不了啊。”
元敬阳听出话里有话,什么叫“最早的养女”,难道沈玉璃还有其他养女养子吗?元敬阳说出了心中疑惑。
“是啊,”萧紫兰答道,“沈公子在当社主之前,当的是堂主——育婴堂堂主。你倒是喝呀,过会儿凉了!”
经萧紫兰提醒,元敬阳才饮用茶水。“不过,你又是为何流落到平江的?”
萧紫兰道:“几个月前,沈公子说带我们下江南游玩,结果就把我许给了一个脑满肠肥的富商。可我自打进了门等他正式纳妾,足足等了半个月都没见着他人,那富商的正妻是个悍妇,因为丈夫不归家心焦,又看我不顺眼就把我赶出来了。可怜我无处栖身,只好来栖凤楼了呗。”
悍妻、富商、一直未归,你这说的不会是王佑经吧?
萧紫兰疑道:“是叫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的?”
喝着热茶,元敬阳猛然开窍,冷不丁汗毛倒竖:萧紫兰原先是品月轩的,她更自称亦是半道上被沈玉璃收养的,而王佑经又是奇怪红袍男子的下属,那么她会不会是沈玉璃特地派往王佑经身边打探消息的呢?听李娘子说,不少别有用心的组织都会培养名媛读书认字,在烟花之地以酒色套人口风。
“你这么看我干嘛,难道我脸上有东西?”萧紫兰拿起小铜镜打量起自己的妆容来。
元敬阳缓缓放下杯子,上下扫了扫萧紫兰,觉得她就算会武艺自己也能控制住,方才发问:“你在潇湘社里是什么职务?”
萧紫兰也不照镜子了,她无比诧异地迎向元敬阳的目光,道:“你也太会想了,难道我的养父是沈公子,我就一定在他的潇湘社里做事?是他的养女,不代表我就要替他做事的。闺女长大留不住,这话你没听过吗?”
“我……”
萧紫兰恼怒地训斥道:“我什么我呀?你没见我都过得这么惨了,每旬变卖首饰过日子,你还怀疑我是什么探子不成?你若怀疑和这你八竿子打不着的兰兰,还不如怀疑怀疑每日陪在你身边的雨儿!”
萧紫兰最后一句显然是气话,元敬阳忙哄道:“没有,我没怀疑,我只是问问。”他转念一想也是:是沈玉璃的义子和替沈玉璃做事难道真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这还真是两码事。此外,即便萧紫兰真是密探,那也不是针对自己的,无关紧要。“那往后你就在栖凤楼里干活,我分点人手把这里重新运作起来,这么好的地段可不能浪费了。”
萧紫兰听着高兴,打趣道:“哟,你发了财当上东家就是不一样啊,说话都比去年那会儿有格调多了。不过,你今天来就只打算聊聊天,不干点别的什么吗?”
元敬阳这一阵子太累了,只想给鸡儿放天假,往椅子上一缩,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我今日出门就是看门面的,别的事就不必了。”
萧紫兰“切”了一声,白眼道:“你想哪儿去了,我是问你要不要听听小曲儿?”
“那倒不错,唱个柳三变的。”
“你还知道柳三变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萧紫兰莞尔一笑,抱出三弦琴,试了试音,便坐在床沿弹奏起来,清亮的歌喉唱道:“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宋代爱卿一般用于称呼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