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剑东听出外面房上那女子的声音,正是妙馨。
他当下迅速摸出贴在小腿上的太子剑,立刻从床上跃起。但待他奔出门外向上看时,房檐上早已没了声响,更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等熊剑东赶到了仪庵堂那里时,见到了门前那宽阔的草地平台,已有了数十位道人聚拢在一起,面有惊慌之色,议论纷纷。
廊下,坐了一位后背受了刀伤的监院。慈仪师太、静尘道长俯身在前,察看了监院的伤情,正在命人为其上药止血。
因这监院也是个女道,熊剑东不便上前,只在远处瞭望。
从那些道人七嘴八舌的杂声里,熊剑东大致已听得明白。
原来是道观的后院里,深夜里竟是闯进了一位蒙面大盗,手持一把利刀直奔藏经楼,欲在密室里搜寻盗窃。结果,被守护在藏经楼上的一名监院闻声发觉,两人经过一番争斗,监院不敌蒙面大盗的身手厉害,负了重伤。
藏经楼就建在了仪庵堂的对面的几十米处,与妙馨所居的寮房距离最近。那妙馨听到了监院的呼喊,立时提起双剑奔去救应,正与那个奔下楼来的蒙面大盗打个照面。
两人由藏经楼一直打斗到草地平台上。后来,蒙面大盗见到慈仪师太、静尘道长等人陆续出现,便爬上房檐仓皇而逃,妙馨于是在后紧追不放。
等到基本上掌握了蒙面大盗深夜现身的原委,熊剑东立刻联想起下午在妙馨房间里,当时所亲耳听及到的关于《天机玄经》、藏经楼密室的一番争论。
难道,其人说是今天就要离开疆南,不过是虚晃一枪?
过了一会,只见妙馨手提双剑,从外面折回到内院来。
“让盗贼逃了?”慈仪师太问道。
“逃了!”妙馨喘息了口气,可惜道,“恕弟子无能。等追到道观之外,盗贼跳进一片树丛后就不见了人影。”
“盗贼没有人接应么?”慈仪师太又问。
“不曾见到有别人出现。”妙馨回道,“弟子见他一路狂奔,所以料定并无帮手。”
“此时,盗贼应该是已经逃下山去了。”静尘判断。
“由他去吧!”慈仪师太命道,“扶了监院回房休息,其他人也都散了吧。”
片刻之后,仪庵堂门前恢复了平静。
夜里闯进蒙面大盗,此事发生在王母池道观的后院内。
因是藏经楼与前院相距超过百米,其间又有数株苍天大树相隔,除了熊剑东一个客人被惊动,外面那些已经歇息了的其他道人和入住的游客,并无受到任何滋扰。
熊剑东并没有随众人散去,而是走到慈仪师太跟前,有所担心地向她提醒。
“师太是否想过,那蒙面大盗既是作案锁定在藏经楼,肯定有其行盗目的。他如今空手而归,会不会去而复返?”
“谢熊施主提醒,坤道刚才已是已经在加派了人手在那里。”慈仪叹道,“道观这藏经楼虽说是设有一间密室,也不过是收藏了一些俗间不常见的道家之物,并无金银财宝,稀世珍品。即便盗贼斗胆再回,也只会空囊而归。”
“听说师姐有一本甚是宝贝的《天机玄经》,多年间连师妹都瞒着,可别让哪个有心的贼人给盗抢了去!”静尘道。
慈仪只是看了静尘一眼,并未立时作答。
“不是说静尘师叔明天一早就要下山么,师侄就此向您拜别,还请回房就与师父休息吧!”妙馨道。
她提起双剑,然后招呼着熊剑东一起离开,别再打扰了师父、师叔安歇。
把妙馨送到她的寮房门口时,熊剑东似是有话要说。
“知道熊大哥要问什么?”妙馨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狡颉的光亮。“你大概是想要猜出,这突如其来的蒙面大盗会是何方妖圣,居然夜闯藏经楼!”
“原来妙馨道长,也早已心中有数?”熊剑东问道。
“别忘了,这可是在私下里呀!”妙馨并没直接回应,而是腆脸道,“先前说好的,只有咱们两人在的时候,熊大哥以道长相称,只可喊做……殷姑娘!”
“是,殷姑娘!”熊剑东只好笑道。
“谢谢熊大哥!”妙馨满意地抿嘴一笑,然后才又道,“熊大哥的判断没有错。我与对方刚一交手,就知道是个什么货色了。不过,师父哪里就会把那本《天机玄经》,收管到尽人皆知的藏经楼密室里去!”
“果然都是高人!”熊剑东赞道。
“去睡吧,熊大哥。别忘了咱们明天还要与师父一起,有非常重要的客人要见呢!”
被熊剑东终于喊作为殷姑娘的妙馨,向他回眸一笑,满心欢愉地进去了屋里。
……
中午,当一架军用直升机延绕着雪山王母池道观的后山腰,悄悄停在仪庵堂前草地的平台上,妙馨和慈仪师太,以及熊剑东,早已经等待飞天来客多时了。
舱门打开,一个五十来岁的戎装将军,被两名卫士小心地搀扶着,迈下了直升机。他便是那位资历深厚,衔节很高,边警战区联勤总部的侯首长。
熊剑东注意到,这位侯首长拄着一根带柄的银灰色手杖,走起路来也跛起一条腿,看上去与先前的自己——华念平,并无二异。很显然,侯首长的的一条腿像是在某个很久的年代,曾经负过战伤。
他立刻认出了这位侯首长,恰是自己一个多月前,与海淀区的一个澡堂里,曾经为他细心搓过背的人。
但是侯首长,却并没能立即就想起熊剑东来。
“无量观,荣幸之至。欢迎将军再来雪山王母池里做客!”慈仪对侯首长招呼道。
原来,慈仪师太也并不是第一次与这位侯首长见面。
“承蒙师太接见!”侯首长也客气地向慈仪回敬道,“您还是那么精神饱满,身体坚朗,真不愧为百岁真人,仙骨风范!”
“无量观,将军一路辛苦!”妙馨随着师父,上前对了侯首长深施一礼。
慈仪师太、妙馨对侯首长皆以将军相称,而避讳其姓氏,此乃道家待客所表达的最高敬重。
至于首长二字,属于凡尘世界里对官职叫法,在道家里对所有外人只一概统称施主,而侯首长声名显赫,位高官重,便当然不能喊其为侯施主了。
“小道长好!”侯首长也笑着对妙馨问候了一句,然后才问起了熊剑东,“这位年轻人是?”
“他是熊施主,为小徒妙馨从京城里请来的客人,也算是本道相谈甚欢的莫逆之交。”慈仪介绍道,“大家都不是外人!”
“首长好!”
熊剑东下意识地并起双脚,本打算行个军礼,但只把手微微抬起,又很快落下。他经过一个多月在特情局的训练,见到长官必以军礼致敬,渐渐成为一种本能的习惯。但当着慈仪师太面前,却不好如此的张扬。
毕竟,妙馨并没有把熊剑东的身份面目,完完本本都告诉了慈仪师太。
侯首长很是热情地与熊剑东握了手。
“你原来是京城人。”侯首长又认真地注视了熊剑东一眼,但终究还是没有认出他来。
接下来,慈仪师太忙着把侯首长迎进了仪庵堂。
侯首长的两名卫士,虽经了多次相请进屋去招待,还是立守在门口,本分地担负起了他们的警卫职责。
待几人坐定,一名上了茶的小道姑也已退去,慈仪师太便开门见山与侯首长交谈起来。
“连着已有几日,小徒妙馨三番几次提起,说是将军要亲来雪山王母池与本道一悟,今天果然大驾光临。”慈仪道,“不知将军此行有何要事吩咐?”
“师太言重了!”侯首长笑道,“记得上次与真人见面,还是在乌市的一个会议上碰到。如今两年已过,侯某此番有机会再来疆南,怎能不顺便拜望您老人家。”
但侯首长到底是非比寻常之人,想到精明的慈仪师太,并不能凭了几句话就会完全相信自己的客套,又跟着向下补充道:“且有更巧,还听说了妙馨小道长也恰好就在师太身边服侍,侯某踏破铁鞋无觅处,那就更是不虚此行了。”
“看将军之意,莫不是与小徒妙馨单独有话要谈?”慈仪似是口气很大度地道,“且容本道与熊施主回避便是!”
她说罢,但把双脚向下一顿,起身便要离去。
“侯某岂敢见外师太。即便是就与妙馨小道长有事相商,也不能避了您老人家啊!”
侯首长笑道,赶忙上前拦住慈仪。他刚才似是感到有一袭气息从小腿间掠过,知道必是师太一时心有芥蒂,所以才会不经意间真气显露。
但侯首长对慈仪不作异动,却向熊剑东扫看了一眼。
熊剑东立刻从侯首长的举止里有所察觉,原来只有自己才是多余。他知趣地主动站起身来。
“我还有事,就先告退了!”熊剑东借故道。
“熊大哥,且慢!”妙馨喊道。
她情急之下,顾不得再以“施主”叫称熊剑东。
侯首长即便不能洞察秋毫,当下也有所明白,妙馨道长与这个年轻男人关系绵密,绝非一般交情。不禁在心中发问,这个所谓的“熊大哥”,他会是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