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儿两眼痴痴地望着窗外。
透过地窗,她看到了天边高悬的月亮。
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有一只毛茸茸的猫,高举着尾巴,从两个月前那堵新砌成的砖墙上,灵巧地爬过铁丝网,留下一串凄厉的叫声,如同婴儿的嚎啼。
富有灵敏的嗅觉,能够敏捷的爬墙和上树,这大概是所有猫的天性。
林思儿想到,春天,是猫发情的季节……
她的生命,不久前还剩下几个月,现在也许只剩下几天了。死神已经向她逼近,就在床前萦绕。
林思儿把目光移到了地窗旁边的那架旧钢琴上。
历经半年多时间,被路志超向她逼命索要的骷头优盘,依然十分完好地藏在那里的一个小洞里。
人生原来就是这么短促,她已经无法再从死神手里窃取时间。
林思儿想到在她死后,这架钢琴也许会被路志超哪天丢弃,或者卖掉。如果是这样,她用生命保护的骷头优盘,所有的心血就会白费!
外面,再次传来凄厉的猫叫声。那堵砖墙上,又能见到猫在月光下晃动的影子。
过了一会,猫突然不再叫了。它原来竟然爬到地窗上,向着林思儿这间地下室里张望。
也许,这只发情的叫春猫,它游荡了一圈,配偶没有寻到,却可能有些饥饿难耐了。
果然,猫从地窗上钻了进来。
它在距离林思儿的床前一米的地方,十分警惕地呆了片刻,终于溜过来,还没等林思儿看清它的模样,就叼上一块烤肉,敏捷地越过地窗,在黑暗里逃走了。
又过了一会,猫再次从地窗里钻了进来。
这次,它居然没有再溜跑,而是就在林思儿的床前,直接围着盘子咬嚼起来。
林思儿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猫的进食。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猫像是已经吃的很饱,它先是跳到林思儿的床边,在黑暗里对她盯了一会,然后又爬上地窗。转回了头,十分友善地对着林思儿“喵”了一声,才消失在外面的月光里。
林思儿想到,这只猫刚才的一声“喵”叫,也许是在对她给予的款待,表示满足和感激。
第二天,是柯莉尼负责对林思儿的看管。
她显然只是应付差事,送进来的食物,相较于德尔明显差了许多,没有喝的,更没有水果,只有半生不熟的薯片,和一大碟带着腥味的鱼肉干。
和每次一样,柯莉尼都在关门以前没有忘记向林思儿诅咒一句:“你这该死的女人,撑不了多久,就该去见上帝了!”
上帝在哪里?
林思儿虽然不信上帝,此时倒是非常希望上帝的存在。
她在心中默念,上帝如果怜悯她的不幸,会把自己现在的遭遇转告给华念平,哪怕她死去,他也一定会为她向路志超复仇,向世人戳穿这个国际间谍的嘴脸。
林思儿十分清楚,柯莉尼之所以对她恶毒诅咒,是因为自己闯进路志超的办公室,在柯莉尼的眼皮底下,把路志超的罪行证据拷进了那个骷头优盘。
无疑,柯莉尼、格丝芬都是路志超的同伙。哈德公司三籓分部,是这些人所有阴谋的首脑机关。
虽然已经过去半年多时间,林思儿依稀记得在骷头优盘里,拷贝去了路志超所窃取的华国军事和经济机密都有哪些。
她把这些情报建立了四个文件夹,包括了几十位从华国大陆逃亡的高官信息,华国部队的番号、兵种及其武装配备,华国政治和军事核心领导人的倾向,华国的能源需求与危机,等等。
还有就是,路志超的电脑里居然收存了多种多样的电子地图,涵盖住华国的南海、台海,甚至由南美的阿根廷、太平洋上的澳洲,一直向南极覆盖。
林思儿两眼呆呆地望着发暗的房顶,直到眼睛发花。
这是因为她想起就在这幢房子的三楼,所见过的在格丝芬房间里张贴过,那面标有哈德公司版权的挂图,清楚地画了很多勾注起来的连线。
所以,她才幻觉般地凭借着房子的顶端,试图对那些电子地图也进行勾画,希望从中发现出一些端倪。
在华国京城担任社会周刊副主编时,她接受过有关部门组织的内部训练,知道国防秘密的底线,以及电子地图的军事重要意义。
天色将暗的时候,有一只猫又出现在外面新砌成的那堵墙上,它沿着墙头走了过去。又过了一会,它出现在林思儿的地窗上。
这一次,林思儿似乎看清了,它原来是一只纯种的加利福尼亚长毛卷耳猫,是昨天夜里曾经光顾的那只。
卷耳猫向着林思儿“喵”了一声,从地窗跳到了她的跟前。
它发出咕咕的声响,在床板上磨了几下爪子,以十分满意的兴致,开始食用碟子里的鱼肉干。
米国卷耳猫,原产地在加利福尼亚州。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这种猫的类型才被首次发现,全米国目前也不过上万只。
很明显,这不是一只野猫,因为它的脖子上戴着一个十分精致的项圈,用来预防那些可能在猫身上出现的寄生虫。它的披毛很长,尾巴毛蓬蓬的,周身被梳理得非常干净。
看来,卷耳猫的主人不仅注重它的营养均衡,很少给它肉类饮食,也很讲究对它的卫生。
所有的猫,都有着很重的好奇心。当这只卷耳猫吃光所有的鱼肉干,便带着温纯可爱的神情,对着林思儿仔细打量。
猫的眼睛很好看,带着深蓝色的光泽,像胡桃一般的圆润,它的瞳孔上下垂直,在昏暗中舒散扩张。
林思儿伸出手,极其爱怜地轻抚这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好友。
她的心头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充满对这只卷耳猫的感激之情。她想,在自己无影无踪地死去时,也许仅有这只猫,来陪伴她度过生命里孤独的最后一刻,直到她永远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传来开门的声响。卷耳猫像是受到了惊吓,“嗖”地从床上窜到地窗,顿时不见踪影。
进来的是德尔,他接替柯莉尼来值夜班。
“夫人,你今天晚上想吃点什么?”德尔问道,“想不到你这两天能咽下一些东西,这真让人高兴!”
在他看来,病入膏肓的林思儿,这些日子已经到了无法进食的地步,难以想象她在生命垂危之际,这两天如何就能吃光整盘子食物。
“德尔先生,请你帮忙打开一瓶威士忌,再给我一大份鹅肝。”林思儿回答道。
德尔想到,以林思儿目前虚弱的样子,气若游丝,似乎连打开一瓶酒的体力都没有了。他开启了一瓶威士忌,放到林思儿的跟前。
“我刚才没有听清楚,夫人是说,确实想要一大份鹅肝么?”德尔再问。
林思儿点点头,表示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