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珠走到云静姝跟前跪下,“太后,废帝不可能是皇上杀的,若皇上真的想杀他,他早在皇上登基那一天就死了,犯不着皇上自己亲自动手。”
云静姝点点头,眸色有些深,“哀家知道了。”
“那您为什么......”还要来骊山别馆?
云静姝静静的看着紫珠。
她来骊山别馆的第二日,就想到了那日紫辰殿中的几个疑点。
首先,怎么就那么巧?小喜子将自己喊到紫辰殿的时候,她刚好就看见赵景翊将匕首推入赵辰楼腹部的那一幕?
其次,紫辰殿外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赵辰楼受了伤,又中了毒,等青娥带着太医姗姗来迟,他已经没救了,紫辰殿外的人都去哪了?
若是事情刚发生,小喜子不是来找自己,而是去请了太医,事情是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还有毒药和匕首是哪里来的?紫辰殿里不是不允许出现利器吗?如果按照赵景翊所说,是赵辰楼邀请他过去的,赵景翊如何在短短时间内,准备好了匕首和毒药?
赵景翊想杀赵辰楼,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故意表演给她看吗?
如果不是赵景翊想给她看的,那这一幕又是谁想给她看的呢?
只是当时赵辰楼的死,让她对赵景翊太过失望,所以来不及深想。
等她到了骊山别馆之后,冷静了许多,仔细想来,她好歹也是看过了那么多宫斗权谋电视剧的人,怎么这点小伎俩就瞒过她了呢?
赵景翊那个死板的性格,就算是被冤枉了,他也是不屑解释的。
就拿那件事来说,至今他的‘死’,天下人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只以为是他金蝉脱壳,自导自演的一出,而云沐阳,他给的也是一个和南康叛王勾结的罪名。
“太后,奴婢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紫珠低下头,“但梅行跟在皇上身边,他是最清楚的,镇国公世子这一路进京,沿途也有不明人士虎视眈眈,但每每都是皇上派人保护了世子,朝中有人想借机生事,也是皇上将其按下了,皇上是想保云家的。”
云静姝也点点头,“哀家也知道。”
“既然您知道,为什么还要出宫呢?”为什么还要和皇上置气,让皇上伤心呢?
紫珠打小时候起,便是暗卫,所以她能看出来,赵景翊对旁人无情,对太后却是有情的。
他做什么事,都是杀伐果决,唯独到了太后这里,却总是心软犹豫,变得不再像他。
就连攻入皇宫那天,他首先想到的都是让人先保护慈宁宫,无论什么事,都不得扰了慈宁宫的清静。
云静姝还是看着紫珠,眼里的情绪渐渐平息,“紫珠,哀家问你,皇上保云家,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青娥从旁见了,缓缓了摇了下头,眼神怜悯。
紫珠一直是暗卫,对人心不曾有过了解,云静姝不仅是一个女人,她还是太后,还是云家的女儿,还是云静姝她自己。
若一生只为一个男人而活,那和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又有什么两样呢?
她已经成了太后,她决计不想再回到从前。
“自然是为了......”紫珠抬头回答到一半,表情僵硬在了脸上。
她想起外面的谣言。
皇上想要云家的兵权,太后不想云家交出兵权,所以出宫避到骊山别馆,太后是在避皇上妥协。
紫珠的嘴唇颤抖了一下,那张丑陋的脸上透露出些许茫然来。
“云家的兵权,边境三十万的人马,夏朝最精锐的队伍,赵景翊和哀家的父亲一同抗过敌,该知道这三十万是怎样的精锐之师。”云静姝澹澹一笑,风轻云澹,“你敢保证,赵景翊没有半分心动过吗?”
云静姝一直都知道,感情就是一场博弈,她挑选的男人,不是有勇无谋的废物,两人势均力敌,她在等赵景翊的态度,赵景翊何尝不是在等她的态度呢?
“梅行利用了你,哀家不怪你,但你们要知道,哀家与赵辰楼的那些嫔妃不同,否则,哀家就不是太后,而是赵景翊后宫中的一员了。”
云静姝打了个哈欠,“哀家困了,你回吧,回去之后和赵景翊说一声,哀家出宫前对他说的那个提议,他可以考虑看看。”
哪个提议?
紫珠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云静姝说的那句话——皇上何不选一个皇后来主持大局呢?
紫珠心里一惊,难道太后和皇上再无可能?
紫珠茫然的回到宫里,带回了一身湿漉漉的露水。
梅行一直在等着她,等到了天亮,才看到了她疲惫的身影,头发和眉毛都让露水打湿了。
“怎么样?见到太后了吗?”
紫珠没有回答他,打算到值房里歇下,她一日一夜没睡,赶着路去,赶着路回,身上和心里一样疲惫。
“紫珠,你见到太后了吗?太后如何说的?”梅行追着她问道,“我教你的那些,你都和太后说了吗?”
紫珠回过头,看了梅行一眼。
“太后说......”紫珠的嗓子都哑了,“太后说,让皇上选个皇后。”
梅行一愣,突然发现身后的气氛有些不对,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梅行回头一看,正是已经自行穿好朝服,准备上早朝的赵景翊。
“皇上......”
赵景翊明显是听到了紫珠的最后那句话,他的脸色比冬天的雪还要冷,梅行觉得自己的头都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皇上,太后绝对说的是气话。”梅行赶忙解释。
但赵景翊没听他的,他勾起嘴角,冷嗤一声过后,便往大殿的方向去了。
梅行忙跟在后面,“皇上,皇上您等等奴才!”
赵景翊脚步停住,背对着紫珠和梅行,“紫珠私自出宫,自去领罚。”
紫珠拱手,“是。”
梅行震惊的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想帮着紫珠说好话又咽了回去。
他趁着赵景翊不注意,和紫珠打着手势——你先回去,我待会儿帮你求求情
紫珠理都没理梅行,就这么走了。
今天的早朝,与其说是来上朝的,不如说是来感受皇上的低气压的,等散了朝,从大殿里出来的大臣,各个愁眉苦脸的。
“章大人,你看见皇上今天的脸色了吗?那个吓人,下官今日一句话都没敢多说。”
章大人回头看了一眼,犀利吐槽,“皇上的脸色有哪一日好过吗?”
又一个官员跟上两人的脚步,“王大人,你昨日不是说,要带头提皇上开枝散叶一事吗?今日怎么没说?我等都等着王大人发言呢。”
王大人垮了脸,“刘大人,你就别打趣下官了,从前皇上还是摄政王时,下官还能与他说上两句话,现在是抬头看上一眼,下官这后背上的冷汗都出来了,下官这颗项上人头,那还是要的。”
刘大人笑了一笑,去看章大人,“章大人,你说,皇上这是遇着什么事了?”
“本官可猜不出。”
章大人嘴上说的是猜不出,实则回头往慈宁宫的方向望了一眼,众人心里神会。
“章大人,您是我们当中最能和太后说得上话的,不如您......”
话还没说完,章大人就装作没听见的望了望天,“夫人还等着本官回去吃饭,各位,这就先走一步了。”
刚才还缓慢的步伐,霎时就跟安了风火轮似的,眨眼就将众人甩在了身后。
王大人望着章大人的背影,将手拢在袖中,“你们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章大人跟太后可是一条心,哪能帮着皇上做这个和事老呢?不如琢磨着镇国公世子的事吧,省得哪日皇上看我等不顺眼,脑袋也跟着搬了家。”
王大人的话,众人都不爱听,纷纷在宫门口道了别,扭头走了。
赵景翊下了朝,正打算回到太极殿里批折子,就发现梅行的面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赵景翊现在看谁都没有好脸色,“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梅行顿时噎住,“哪......哪能呢?奴才还得伺候皇上呢,可不能生了病,省得皇上无人可用不是。”
回应梅行马屁的,只有赵景翊的冷笑。
赵景翊走进太极殿里,却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子。
女子亭亭玉立的站着,听见声音之后,回过头来,对着赵景翊露出春花拂柳一般的柔媚微笑。
赵景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是谁?”
梅行忙在一边回道,“回皇上,这位是废帝的嫔妃尚昭仪。”
听了梅行的介绍,尚月盈笑容一僵,随后笑容更美,“臣女月盈参见皇上,臣女幼时,常听父皇提起您,说您英武俊美,当世英雄人物。”
没想到赵景翊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也不问尚月盈的父亲是谁,只冷冷的对梅行道,“朕的太极殿,也是什么阿猫阿狗能进来的了?”
尚月盈石化,梅行趁机说道,“尚昭仪,奴才早就说了,您不能进来,您偏不信,这下好了,唉,您快出去吧!”
尚月盈重新恢复笑容,“梅公公说得哪里的话,臣女怎敢闯太极殿?臣女过来,是想亲自感谢皇上收留臣女多日,要不是皇上,臣女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