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慧很是好奇,能让脸皮比城墙还厚的花如烟脸红动心的,是哪家后生。她盯着花如烟看。花如烟娇嗔一声:“哎呀,三慧子讨厌死了。”一扭脸背过身去,留给程灵慧一个背影。
程灵慧有意逗她:“那没有就算了。俺心里还盘算着给你准备什么嫁妆呢,这下可省了。”
花如烟道:“想得美。你欠我一个相公,哪能那么便宜了你?最少要给我准备三大车嫁妆才行。”
程灵慧听她的意思是认真的,问道:“那你得告诉俺是哪家傻小子那么有福气,得了你的青眼。要不然,俺准备了嫁妆也没地方送啊。”
花如烟欲言又止,一张俏脸红的快赶上门口的大红灯笼了。终于从唇缝里挤出俩字:“程瑞。”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程瑞?”程灵慧一愣。这后生她有印象,也知道是程小山的孙子。只是,她实在想不出花如烟什么时候和程瑞搅到一块儿的。花如烟这姑娘,虽然激灵可是脑子一根筋。从她一眼看见女扮男装的程灵慧,就闹什么‘一见钟情’就能看出来。程灵慧还真怕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自己暗恋人家。人家小伙子知不知道还两说着呢。
“哎呀。”花如烟臊的受不了:“三慧子,你作死啊。这么大呼小叫的。我不理你了。”说完起身跑出去了。
程灵慧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去程小山那里探探底。她一向自作主张惯了的。当下也不等常继文回来和他商量。把老二托付给仆妇照看,就出门去了。
程小山年前刚刚回老家,在转水城安家时间不长。只是卖了一处宅子暂时安顿了下来,还没来得及收拾旧日的营生。也是常之洲命不该绝。常继文抱着他仓惶出门,连东西都分辨不及。要不是正碰上程瑞,就算最后找到了能识销魂散的程小山,那小命儿也早交待了。
腊月二十三,程瑞不在自己家待着,跑常继文家门口干什么?
原来,是程小山让他去给常继文送东西的。
常继文对程小山是有救命之恩的。这要过年了,两家都住在转水城,没道理不去人家府上走走,拜会拜会。但是,正遇见常之洲出事,那礼物就没送成。
过后再去的时候,又赶上程灵慧坐月子。祖孙俩总要表示表示。程灵慧是乡下长大的,又是个男人性子。并不避忌外男。常之洲又一直养在她房间里,这一来二去的,对程瑞也有几分印象。但是,去程小山的家还是第一次。
她这人,喜欢独来独往,没有做当家奶奶的意识。也没带个家下人出来。打听了好几家才找到程小山的家。
她是抱着当娘家人的心思来的,还没进门就开始打量人家的房子。
看见门楼整整齐齐,心里先就满意。进了门,只见院子里数排木头架子,上面放着竹匾。里面晒着的草药程灵慧大部分都认识。想必是就近采挖的。
满院子荡漾着草药和泥土混合的芬芳,十分的好闻。
在院子里干活儿的程瑞看见程灵慧,愣了愣叫了一声:“婶子。”脸不由自主的有些红。
程灵慧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长大的,一个大小伙子动不动就脸红,比个姑娘还脸皮薄。也不知花如烟怎么就看上他了。
“你爷爷在家不?”程灵慧是有正事要办,可没心情逗这傻小子。
“在。”程瑞的脸更红。程灵慧都觉的自己要是再和他说下去,这小子的脸没准儿会烧起来。
还好,程小山听见说话声从屋里出来。程灵慧进了屋。眼睛就不住的四处打量。这样子,程小山要是看不出她有事就是傻子了。问道:“侄儿媳妇这是有事?”
程灵慧噗哧就笑了:“叔啊,你就叫俺三慧吧。俺娘、俺奶都这么叫。”
程小山点头:“行啊。那可好。”
程灵慧也不拐弯抹角,问道:“叔,程瑞有媳妇了没有?”
程小山一听,这是来给孙子做媒的,那精神头儿立刻就不一样了,摇头道:“没呢。你有合适的人家?”
程灵慧正要开口,忽然想起花如烟原先干的营生。立刻就觉得自己莽撞了。思索着不知该怎么开口。花如烟是开妓院的,属于下九流里的下九流。程小山的家境一看就是十分过得的。这要一个弄不好,可就里外不是人。
“咋了?有啥不好开口的?莫非那家要求高?”程小山可没往那方面想,还以为是女方有啥特殊要求呢。
程灵慧思来想去,既然来了,开了口,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只得硬着头皮道:“俺是怕说出来,叔你见怪。”
程小山不解:“瑞儿转过年都二十了,正愁没人给说媳妇呢。你好心好意的给说门亲,俺咋会怪罪你呢?”
程灵慧这才试探着说道:“那姑娘吧,你也见过。就是俺家的花娘。”
程小山想了想,有印象。点头道:“是个快人快语的好姑娘。”向程灵慧道:“你是怕俺嫌弃人家是个丫头是吧?”
程灵慧摇头:“花娘可不是卖身的丫头,那是俺干妹子。在俺心里,跟亲妹子一样一样儿的。”她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花如烟的过往说出来。
程小山道:“那你是怕俺嫌弃人家姑娘没嫁妆?”
程灵慧摇头:“也不是。俺会给花娘准备嫁妆的,绝不比旁人差。”
程小山可就糊涂了:“那你这是担忧什么呢?”
程灵慧还没想好要不要和程小山实话实说,只能胡乱道:“俺这不是怕剃头挑子一头热吗。”
程小山想了想:“这倒是。回头俺问问瑞儿的意思。问准了俺给你回话咋样?”
“行。”程灵慧事情说完,也不久留。出了屋门,院子里没人,也不知程瑞干什么去了。程小山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口。程灵慧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往回走。
才回到家,花如烟就巴巴的赶过来。又是给她捶腿,又是给她捏肩。程灵慧知道,这小妮子等着听回话呢。
花如烟长得娇小玲珑,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可程灵慧知道,她实际年龄比程瑞还要大一岁。想着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就把自己的担忧和她说了。
花如烟沉默了许久,轻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回自己屋子了。
程灵慧看在眼里,也很是无奈。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更改不了花如烟出身的问题,更改不了古往今来,世俗的看法。
花如烟消沉了好多天,也不见程小山派人来回话。程灵慧心里觉得,这次大概又是她一厢情愿。
这边花如烟还没缓过劲儿来,那边儿不情不愿去上学的常之洲又给程灵慧闯出祸来。
那小子不愿意去上学。就算程灵慧连哄带骗把他送了去。到了私塾里也是各种淘气。要不说这小孩子不能太宠呢。常之洲自持现在有程灵慧撑腰,竟然在私塾公然顶撞先生。他本就聪明,牙口分外凌厉,只把那老先生气个半死。当时就把状告到了家里。
乡下人教育孩子,就一个字——打。程灵慧虽然读过书,算半个读书人,可骨子里还是老一辈传下来的做派。她陪着小心给先生道歉,好不容易才把先生的气抚顺了。送走了先生,回头脸一冷,一把就把常之洲揪到屋子里。闩上房门,脱下一只鞋,把那小子按在椅子上就打。
常之洲从小没受过宠,可也没挨过这样的打。小孩子其实很聪明,都是摸着大人脾气来的。他觉得程灵慧疼自己,一开始还有些有持无恐,认为程灵慧不会真的下狠手。他哪里知道程灵慧的性格。那是不出手则不出手,一出手就让你长一辈子的记性。
常之洲的皮肤又是新长出来的。程灵慧几鞋底子下去就破了皮。那小子这才怂了,连声求饶叫得跟杀猪似得。
程灵慧气过了,看着孩子的伤又觉得心疼。可脸上还要拿捏着冷峻的表情。翻出来伤药,给常之洲往屁股上撒。自从五爷走后,程灵慧就有随时随地预备各种药膏、药丸的习惯。眼下倒派上了用场。
正上着药,房门忽然被人大力踹开。常继文风风火火就闯了进来。猛然把程灵慧推开,喝道:“不用你假好心。”
程灵慧有些莫名其妙:“你发什么疯?”
常继文一把抱起常之洲就往外走。
程灵慧急忙追赶:“你带孩子去哪儿?”
常继文不理她径直抱着孩子走了。
程灵慧手里拿着伤药,一直追出大门去。只见常继文抱了常之洲上了马车,往桥上村方向去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急忙使人跟上。
却听隔壁大门内,常二奶奶的声音说道:“这后娘的心就是狠。到底不是自己生的。要不是有人去告诉了老三,这孩子还不被打死?”
程灵慧闻言,不亚于五雷轰顶。转向常二奶奶的家门:“二嫂,你这话什么意思?有话咱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俺这后娘怎么心狠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俺想打死孩子了?”
这常二奶奶一直被常二爷嫌弃小家出身,上不得台面。程灵慧气急败坏,顿时让她觉得自己高贵起来。一副大家娘子的模样,轻蔑的瞟了程灵慧一眼,摇了摇头,走了。好像和程灵慧搭腔就是贬低自己身份似得。
程灵慧又不是傻子,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都认为自己恶毒,苛待常继文前妻留下的儿子。说不得常继文是往桥上村搬常大爷两口子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