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起锤落。

这里没有红色与白色的烟花绽放，而是带起了一蓬喷发的雾气，有如喷发的火山口一般。

那只死灵就像是一团凝实聚集的白雾。而当钉头锤击落的时候，雷恩觉得自己好像打碎了一块巨大的果冻，散落一地，然后又变成一阵阵升腾的烟雾。

它从雾中来，最后又化为了雾。也许这就是它最好的结局了吧。只是它的面孔模糊不清，一直到它消散为止，都没能让雷恩看清……虽然他或它，其实也并不在意这点。

此时的雷恩并没有时间感叹些什么。

他冲上来，一锤就解决了这一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死灵。但与此同时，两只死灵从侧面靠近了他，瞬间，他便陷入了死灵的包围之中。

久经战阵的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惊慌。反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立刻把握住战机，抓准了他死灵鲁莽行动时露出的破绽。

在死灵移动靠近他身边时，雷恩化钉头锤的收势为横扫。锤头上的那层薄薄的油膏，与空气剧烈的摩擦，瞬间点燃，往他的右边划出了一道明亮的光芒。

准确地击中了两只死灵。

除了钉头锤的破空声以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反震的手感却是实打实的，死灵凝聚而成的灰白雾气如飞灰般扬起，也是实打实的。

感受手腕上筋脉微微的酸胀感，雷恩的身体记忆逐渐被唤醒。在“过去”常年的锻炼与实战中，战斗的技巧早已内化，成为这具身体的本能。

于是他踏着灵巧而稳定的步伐，在死灵与死灵之中穿梭。他每一次锤头飞舞，都打散了一团死灵凝聚而成的雾气。虽然在这个黑白的世界里，万物都失去了颜色，但他可以看到，他可以感觉到，鲜艳的红色一直在他身边飞舞。他在血与火之中前进后退，来去自如，安静而致命。无论是死灵身上凝结的霜屑，飞溅的酸液，或是它们徒劳无功的攻击，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碰得到他。

尤其这些死灵，先前就挨了他几发炼金炸弹，不过是些残兵败将，自然当不得一提。

不多时，广场中只剩下雷恩站立的身影。而那些来自雾气的死灵，通通回归了雾气。

雷恩微微喘着气，感觉整条手臂都酸麻胀痛。虽然他提前饮用了药剂，暂时强化身体素质，但是这副身体，本质上还只是一个未经锻炼的少年，经过这么一场高强度的剧烈战斗，不可能没有任何影响。

雷恩结束了这场战斗后，荒谬的发现，自己的想法竟是……意犹未尽。

也许这是来自掠食者，猎者的本能。战斗与胜利，本质上都带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消灭了这群飘荡的邪恶生物，让雷恩感到极大地满足。他甚至隐隐感到可惜，可惜这群死灵还不够他打的，他下意识的左右扫视一眼，寻找是否有漏网之鱼。

他渴望继续战斗，在药剂消退之前……

不对！

雷恩耸然一惊。

我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雷恩连忙收敛心神，检讨方才自身的感受。

战斗带来的愉悦感，刺激了感官，却也麻痹了心智。这样不好……很不好。刚刚我几乎是以本能战斗，举手投足都像是被直觉所牵引，虽然以结果而言，这场战斗的战果斐然，但是……但是，那真的是我吗？是我在战斗吗？如果我没有思考，下意识所做出来的事情，还算是我自己吗……

呸，这节骨眼想个什么哲学问题。

记住，凡事过犹不及。无论是战斗，或是什么事情，千万不要沉湎在里面，无法自拔。

雷恩暗暗地告诫自己，然后便强行驱散了脑中纷乱的念头，不再纠结此事。

雷恩转头看向市政厅，在星持续的施术之下，这栋木造的建筑连同它的地基，已经几乎整个移动到了广场中了。

星手中的魔杖飞舞，在空中划出最后一道弧线。

随着她的动作停止，市政厅也停止了移动。隆隆的地震声音也随之停止。

雷恩越过小广场，走向星的身边。星也转过头，面向雷恩笑道：

“看不出来，你还挺擅长近身战斗的嘛。”

“唔，勉勉强强吧……”雷恩扯了扯嘴角。

星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果然不是个普通的炼金术师。看你战斗时娴熟的身手，想必也是个久经战阵之人……能够只身冲入死灵群中，然后又全身而退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而且……你不止是全身而退，你根本就没被死灵们击中吧？”

“主要还是靠炼金炸弹，大幅削弱了它们。后面的近身战也是有些侥幸。”雷恩说道。

星打量着雷恩，有些可惜的说道：

“早知你的身手如此了得，我事先帮你放满一套加持法术的话，我们就算和科恩男爵一战，也不是没有机会。何苦冒险从地底潜入巫师塔……”

雷恩摇了摇头，说道：

“科恩男爵恐怕也不是没有其他底牌。他能够占据苍鹭镇，以此地作为他的领地，想必他也是有着自己的倚仗……以一个老战士来说，最大的倚仗，恐怕就是他手中的长剑了。”

“科恩男爵是用剑的吗？这和我搜集到的情报不太一样……”星的声音，略略有些意外。

“呃……只是一个比喻。”雷恩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他用的是什么武器，我猜，他大概什么武器都会用吧……至于他最擅长的武器，但愿我没机会亲眼见识到吧。”

星的声音里带着一些笑意，说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很了解他呢。像他这种实力的高阶战士，自然是什么武器都会用。但是如果能事先查明他最擅长的武器种类，便能针对布置，也算是在交锋前获得一些先手优势吧。”

“说得是。”雷恩点了点头。

星指着市政厅，说道：

“费了点功夫，总算把市政厅给‘搬’出来了。喏，‘出口’应该就在市政厅的后面了，一起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