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卫和王科长的电话最终不欢而散。
对庄卫来说,仪器厂好不容易走上正轨,他清楚记得早上当新机器运进厂子时候,所有厂职工那种喜极而泣的样子,那是一种好不容易走出绝望,终于能迎来希望和未来的喜悦,庄卫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如果是上面真有什么重要决策要配合,庄卫可以跟厂子咬咬牙,但只为了你一个王科长的个人成绩,那就请你有多远滚多远了。
当然庄卫也明白这通电话的分量,他马上把事情告诉了郑南和副厂长梁子云,跟交代后事一样让他们务必在自己被撤职以后看好仪器厂,绝不能给王科长随意糟蹋了。
梁子云郑重的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带着厂职工守好仪器厂,甚至还说要是王科长欺人太甚自己就带着工人们闹到局里厅里去,看看他一个小小的王科长能不能一手遮天。
郑南相对比较平静,告诉庄卫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局里早就不允许插手企业的人事任免了,尤其仪器厂已经进过了股份改制,就算庄厂长你今天当面打他一个耳光,他也拿你没办法。”
郑南接着说:“坏消息是王科长肯定记恨上你了,甚至会牵连仪器厂,我们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庄卫一听就急了:“什么?他要对付仪器厂吗?这不行,他可以撤了我的职,但仪器厂好不容易才有起色,厂子弟们才有了未来的希望,不能给他毁了呀!”
庄卫一咬牙:“我现在就去局里找王科长,让他有什么气冲我来,别牵连厂子。”
庄卫说着就转身要出门,还是郑南和梁子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拦下来。
郑南让他别冲动:“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而且虽然局里还握有一大半厂子的股份,但局里同样不能直接插手厂里正常经营活动,这点不用担心。”
庄卫脸色这才缓和不少。
郑南想了想接着说:“不过为了避免出现意外,阳光眼镜的手续要尽快走完。”
庄卫和梁子云点头表示:一切都听郑厂长的!
……
“混蛋!这个庄卫居然敢拒绝我,他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当个厂长了不起吗?都忘了他这个厂长是我给你推上去的吗?”
王科长愤怒的把水杯砸在地上,怒吼着咆哮着。
结果刚好领导从门前过,见他这样马上批评他这个小同志怎么工作中还带情绪呢?这样怎么能干好工作,最后还让他写一份不少于三千字的检查。
王科长气的肺都要炸了,他认为一切都是庄卫造成的,如果庄卫老实听自己命令,老实给自己涨涨成绩,哪会有现在的事情。
想想自己好不容易才在领导面前树立的良好形象,只怕这一下就全完了。
王科长发誓绝不能放过庄卫这个混蛋。
但正如郑南所说的那样,局里早就没权力直接插手企业的正常经营和人事任免了,否则当初前厂长严会道那么明目张胆出卖厂子,王科长也不会束手无策了。
连改制前都那样,现在厂子完成股份改制,王科长更拿这个庄卫没办法了。
被一个小厂长怼回来,自己却拿他没办法,这很让王科长抓狂。
不过很快隔壁办公室的聊天引起了王科长的注意,那边有人说布莱伦眼镜总裁道格拉斯曾找光学仪器厂合资,但被庄卫拒绝了。
王科长听后眼前一亮,心头顿时有了主意。
既然庄卫你不打算为我所用,那我所幸把你卖了算了,反正合资也是自己的一大成绩嘛!
你庄卫不仁,就别怪我王科长不义!
王科长狞笑着翻出布莱伦眼镜的电话拨打出去:“你好我找道格拉斯先生,跟他商量关于宁海光学仪器厂的合资问题……”
……
宁海光学仪器厂里,在庄卫怼回了王科长的电话以后,厂里一下出现一个非常奇怪的氛围。
车间里所有厂职工都很高兴厂子终于有希望有发展了,但在厂行政楼里,所有干部们却都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样子,等着王科长可能的报复。就这样一直过了一个礼拜时间,当庄卫和梁子云等一众厂干部觉得王科长是不是黔驴技穷,拿仪器厂没辙了的时候,事情突然上门。
这天早上几辆黑色轿车开进仪器厂,径直到厂行政大楼门口,车门打开,是老熟人道格拉斯走下了车,他随手叫来一个厂职工,让他带自己去厂长办公室。
庄卫见到突然上门的道格拉斯也非常惊讶:“道格拉斯先生有何贵干?如果还是想收购的话,那请回吧,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仪器厂现在没有任何出售打算。”
道格拉斯一屁股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翘起嚣张的二郎腿。
“我知道,我亲爱的庄厂长,我也从来没有想改变你想法的打算,我今天过来,只是来接收我的厂子,就这么简单。”
庄卫听这一番话当时就懵了:什么情况?什么就来接收你的厂子?
道格拉斯咧嘴呵呵一笑,随手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件:“哦,忘了告诉你了,你们局里已经将他们的股份全都转给了布莱伦眼镜公司,也就是说我道格拉斯,现在是你们仪器厂持股超过51%的最大股东,明白吗?”
什么?
庄卫三两步上前接过文件,看着上面白纸黑字的股权转让协议,还有下面局里各部门的公章,庄卫直是一阵阵的晕眩。
怎么会这样?王科长这真是要毁了仪器厂吗?
看着庄卫发抖到紧绷的双手,道格拉斯好心提醒道:“嘿!轻点我的伙计,如果协议被撕坏的话,虽然无关大局,但我要补一张还是很麻烦的。”
这话无疑是这位老外在高调的宣布主权。
庄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格拉斯先生,我需要先核实一下事情的真实性,可以吗?”
道格拉斯抬手表示随意:“不过你再核实几遍都是一样的结果。”
庄卫拿着协议走到旁边的办公室,他拿起电话想了想,没有先拨出局里的号码,而是拨出了另一个:“郑厂长,出大事了,王科长那个王八蛋把我们的仪器厂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