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极慢又极快,陈行努力睁着眼睛抵抗着沉沉睡意。帝国北地的深秋极其寒冷,闭上眼睛兴许就再也睁不开了。
鸡鸣第三遍的时候,王易还没有回来。陈行有点担心,眼看天际线上露出了鱼肚白,最多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会大亮。到时候他们两个罪军可没有什么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第二七二卫营地的附近。
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陈行甚至想到了撂挑子先行逃走的可能。王易临走前有一句话说得真他妈对:“财帛动人心,财帛动人心!”好几次他都已经下定了决心站起来要离开,可是一想到那包好了装进信封里的一千金元,原本已经迈开步子的双腿又缩了回来。
再等等吧。要相信王易那个帝国王牌卫里出来的兵尖子的能力。陈行努力劝服着自己,一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东张西望着荒地里的动静,一边盼望着王易赶快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管事情是成是败,总要给他一个准信才好。
天蒙蒙亮的时候,陈行终于听到了草丛里传来熟悉的轻微脚步声。他心中猛然一松,知道事情大概已经成了七八分。连忙掀开盖在身上的披风,朝着草丛中问道:“老弟!是你吗?”
“是我。”草丛中传来王易沉稳的回答。几秒钟后,他的脑袋从草丛中探了出来,怀里鼓鼓囊囊的。
陈行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露出来几页雪白的纸页。估算了一下厚度,不禁咋舌道:“老弟,你这是把他们指挥部掀了个底朝天吧?”
“我看着有用就全带回来了。”王易蹲下来将怀里的文件摊在木箱盖上,陈行已经手忙脚乱的掏出一个防水袋子,将摊开的文件一股脑的塞了进去。
两人收拾好了现场,将那些装备妥善保存了起来,等到日后再来取用。然后趁着最后的夜色悄然回到了罪军营中。
第二七二卫指挥部失窃的消息在天亮之后的一个小时内传到了石湖关要塞指挥部。盛怒的陈暮大将军立刻摇铃叫来了还在睡梦中的安宇。几分钟后,安宇穿戴整齐的出现在陈暮的办公室中。
“出了什么事情?”安宇察觉办公室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连忙关上了房门,紧张的问道。
“二七二卫指挥部丢了一些文件。”陈暮阴声道:“我怀疑有人会把这些文件交给对面的魔崽子。”
“这件事情我们掩饰的很好,按理说魔族军那边并没有如此高瞻远瞩的人物。”安宇思索了几秒钟道:“是不是内部作案?毕竟胆大包天的魔族探子最近少了很多了。能做这种事的高级种族,在我的情报里并没有出现。”
“真是他妈的出师不利。看来在冬季战役上我们没法动用这些新式装备了。”陈暮阴郁的道:“通知军纪处和情报处,即日起对二七二卫展开严密的调查。所有指挥人员全部隔离审查。所有能够接触到秘密文件的人员都要进行最严厉的审讯。”
“明白。”安宇自然知道这个命令对于二七二卫意味着什么,他凛然点头答应道:“陈暮,这件事情我们是不是要知会孙铿一声?毕竟在我们这边出了篓子。推迟了武器实验,孙铿怕是要怨恨你了。”
“这是小事情。不必让他知道了。”陈暮摆了摆手道:“他不是派来了一批化学战教员么?让这些人就地接管部队,军衔最高的担任临时卫指挥。这样也好。把事情交给专业人士,总比那些半路出家的家伙们要强吧。”
“好吧。是个不错的主意。”安宇想了想,对于陈暮的这个想法也挑不出毛病来。于是转身准备出去传达命令,陈暮却又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安宇探询的目光望向他。
陈暮思索了几秒钟之后,沉吟着道:“你发一封电报,跟孙铿知会一下这件事情。顺便问问有什么补救措施。”
“好。如您所愿。”安宇点了点头,朝他敬了一个礼之后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陈暮阴怒的坐了下来。闭目沉思了很久,眼见大战在即,自己的领地内却还有不开眼的家伙给自己制造这样那样的麻烦。他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铃铛唤来一名低级军官。
“将军阁下,您有什么吩咐?”低级军官毕恭毕敬的问道。
“去罪军营,让舒坤用最快速度来见我。”
“是。”低级军官领命而去。陈暮望着他的背影,翻出一份早已经誊写好的文件,翻了开来。
罪军营营地。
早晨点卯的时候,陈行晚到了几分钟。因而招致了长官的惩罚。捱了两鞭子的陈行顺理成章的出了军营去城区看伤。虽然脸上极力装出沮丧的样子,但是王易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隐藏的极深的喜色。陈行带着希望走了,而他自己却还要继续接受这让人难以忍受的罪军生涯。
他随着大队走到一处工地前,领了一把铁锹。现在还不是战时,严苛的军纪以及高强度体力劳动是舒坤用来消耗罪军营士兵们多余精力的不二法宝。
罪军营里干不完的活儿是让士兵们谈之色变的恐怖事件,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士兵因为过度劳累而导致尿血甚至昏迷的事件不时发生。王易过人的体力在扛过了最初的极度劳累后,早已经熟悉了现在的节奏,甚至学会了如何在高强度体力劳动中如何保存体力的技巧。
他垂着头,扛着铁锹走在队列最末。一边听着带队长官的口令机械迈动着双脚,一边在心里不断的想象着陈行出营后的遭遇。脸色忽喜忽忧,时不时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正当他想得出神的时候,冷不防视线中出现了一双大脚。锃亮的军靴让他一瞬间想到了来人的身份,冷汗涔涔而下。双腿并拢保持着标准的立正姿势,放下了铁锹。收敛起笑容,等待着长官的垂询。
舒坤上下打量着这个走后门进来的前近卫军军官,扬起马鞭轻抽了他的肩膀一下。皱着眉头道:“龟儿子的,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回去?我记得,你从来都不再营房里过夜的,难道昨天就不怕你那老婆跟人跑了?”
王易打起全副精神,凝神低声回答道:“报告长官,实在是女人太过缠人,不得已休息一天。”
“格老子的。”舒坤怒骂了一声:“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老子问你,你这从来都不在营房过夜的家伙,为什么会跑出来在营房睡?你跟我说你女人缠人,是不是不行了想要兄弟们帮你代劳一下?”
听到舒坤言语之中冒犯巧儿,王易心中的怒火腾地冒了起来。可是这话是自己挑开了头,就得顺着话头继续下去。要不然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怕是要惹得这位疑心病极重的长官生疑了。
支吾了两声,王易总算调整好了情绪。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道:“长官,家里的那个已经是残花败柳了,怕是入不了您的法眼。除了晚上要的极凶,下面已经宽敞的可以跑马车了。”
舒坤听他说得粗鲁,心里顿时受到了极大的愉悦。望着王易淫笑道:“你这带家眷的,就不要说这些话馋人了。弟兄们家伙事可没那么讲究,你费了那么大代价搞来的女人,可不要荒废了才是。”
“是是……”王易唯唯诺诺应道。
舒坤再待占上几句嘴头上的便宜,忽然听见身后马蹄声疾响。他皱眉转身,正待骂上几句。转身过来却是瞬间变了脸色,丢下王易笑眯眯的迎上去道:“常长官,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不敢称长官。舒营正叫我常铭好了。”骑士勒住了战马,没有下马的意思。淡淡道:“大将军命您以最快速度到他的办公室一趟。”
舒坤脸色变了变,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我这就去。”说完也顾不上王易以及心中的重重疑团,拎起马鞭随着常铭走了。工地上只留下了王易在那里心有余悸的望着舒坤的背影。
两人短暂的交谈看上去只是围绕着女人的一些无聊对话,然而实际上却是杀机重重。舒坤审视的眼神一直都在他身上游移着,很显然是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不知道自己的哪一点吸引了这位罪军营里最高长官的注意,总之不是什么好迹象就是了。王易甚至能猜到这位舒长官之后的话题会朝着自己不愿意看见的某个方向延伸,不过幸好大将军的传令兵救了自己一命。
王易等到舒坤的身影消失在营地中时才敢抬起头来,感觉自己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无比期盼着陈行赶快带着好消息回来,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来自于舒坤的强烈恶意。无论对方是盯上了自己或者是巧儿,他的强大都是现在的自己所无法抵御的。
所幸他的强烈愿望最终得以实现。舒坤离开了还没有半个钟头时间,陈行兴高采烈的回来了。他殷勤的帮着身边一位军装笔挺的中年人推开了营门,高声嚷嚷道:“让舒营正赶紧过来迎接!看看是谁来了?”
门口的卫兵眼神落在了中年军官肩膀上,顿时就有些傻眼。来人的肩膀上缀着一颗银光闪闪的八角星,竟然是个石湖关要塞区里少见的一级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