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景的脚步还没有迈开,就停顿了下来。她表情紧张的回转身,突兀的握住了齐武冰凉的手掌。
齐武猛然从沮丧中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到了美景有些惊慌失措的俏脸。他心中一紧,恼怒的质问道:“难道……长官您还有什么没有说完的吗?”
“抱紧我。”美景抿着嘴唇,如倦鸟投林一般纵入齐武怀中。双臂紧紧缠住他的脖颈,樱唇中哈出的热气撩动着少年的耳垂。齐武沉默了几秒钟,动作僵硬的双臂上抬,环住了美景娇小的身躯。
如同情侣一般的热烈姿势并不能缓解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齐武疑惑的在她耳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到底想要怎么捉弄我!”
“闭嘴。”美景竖起一根手指堵住了齐武的双唇,有些恼怒的道:“你帮我,我帮你。两不相欠。”
齐武还在猜思着美景的话,浑然没有注意到身侧有一个矮小瘦削的身影如同灵猫一样逼近过来。
“什么人?!”黑暗中,听到一个刚刚进入变声期少年的声音。
齐武熟悉那个声音,他连忙放开了怀里的少女,转身望向那个摆出威严表情的少年长官,立正敬礼道:“报告长官。我是齐武。”
千禧狐疑的望着两人,发生在齐修葬礼上的斗殴事件他曾有耳闻。只知道眼前的少年始乱终弃抛弃了初恋和一个卫将级女军官谈婚论嫁。直到这时候才明白少年的绯闻对象竟然是美景。他猜度着两人关系发展的地步,表情阴晴不定。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摩挲着颌下的短髭,阴冷的眼神望向美景道:“我想找你这个妹妹问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美景紧紧牵着齐武的手不肯放开,抿了抿鬓间的秀发漠然道:“我姐姐现在不想见到你。”
“是这样。”千禧嘴角抽动了一下,冷冷道:“回去请转告良辰小姐,我在这里非常孤单,期盼她的陪伴。”
“无耻。”美景仇恨的瞪视着他,嘴唇里迸出两个字来。
“承蒙夸奖。”千禧神色不为所动,望向齐武厉声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滚。”
齐武双脚牢牢杵在原地没有动弹,不卑不亢的道:“报告长官,美景小姐是我的婚配对象。我们已经进入谈婚论嫁的阶段。”
千禧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冷笑几声走到齐武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还想要前程吗?你要想清楚,你这是对我说话的态度吗?不要以为王戎器重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这里是一机卫,不是连血花都没有见到过的少年营。”
“抱歉长官。”齐武丝毫不惧对方话语中赤裸裸的威胁:“作为一名帝国军人,他的婚配对象受到帝国法律的保护。我可以不要前程,但是长官您要考虑做到这一步所花费的代价。”他沉默了十几秒钟,用自己最坚定的口气道:“如果我认为我在一机卫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那么我会向统帅部举报您以权谋私的丑行。”他突然微笑了一下,俯视着千禧道:“我们将在军事法庭上见面。长官。”
“不愧是少年营的高材生。”千禧被他决然的气势逼得一窒,干笑着道:“我的情绪有点激动。希望你体谅。我不知道美景小姐是你的未婚妻,真的很抱歉。其实跟您的未婚妻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被恋情所苦的可怜人。我只是想让她给她的姐姐良辰传信而已。”
千禧突然的退缩让齐武感觉有点意外,他原以为这样剑拔弩张的对峙之后只能面对鱼死网破的结局。他转头望了美景一眼,只见美景脸色苍白着朝他微微点了点头,间接证实了千禧所说的真实性。
齐武知道其中肯定还有内情,但是他不愿意过多的搀和进这看上去非常混乱的三角关系中去。牵着美景的手后退了一步道:“再见,长官。”
“再见。”千禧目送着两人远去,脸上突然露出沮丧的表情。他咬着嘴唇,长长叹出一口气。负着手转过身来,望着来者道:“你都听见了?”
“我的耳朵很灵。”申博从树下闪现出身形来,淡淡道:“这也为我带来了灾厄。不过,大多数时候我的耳力能让我跟士兵们的关系更加融洽。千禧,听我一句劝。不要对你不能染指的女人动心。虽然院长信任你,但我相信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绝对不会纵容你如此放肆。你这是在玩火!”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千禧脸上露出黯然的表情:“我自有分寸。那个女人……”他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对视了几眼,申博淡淡道:“这是最后一次。官兵之间出现信任危机对于我们这支新生部队来说是大忌,你好自为之。”
“多谢。”千禧垂着头回答道。
夜色昏暗,申博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扬起手想要跟他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叹了一声转身而去。
空荡荡的操场上只剩下了千禧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他茫然望着夜空,低声自言自语道:“哥,帮帮我……我该怎么做?”
秦历716年九月十五日,晴。西京中心区第一大街,茂升衣帽行西京分号。
新的落脚点距离帝国近卫军总部仅有百十步的距离。庞春江对于这里非常满意,在管家的帮助下招募了几个伙计之后,随便挑了一个吉利日子就把分号开了起来。
经营方面的事情交给管家和伙计们,庞春江并不需要事事操心。管家是军研院情报处的外围人员,忠诚度上可以信任。但是专业的调查并不能光靠着忠诚度就能够解决的,庞春江到达西京后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人手严重不足。
站在衣帽行后院的书房里,庞春江面对着巨大的西京地形图面露难色。西京有十个区,每个区有九条大街。想要从近百万人口中寻找一个死人曾经的活动轨迹,无异于大海捞针……不,比之大海捞针还要困难一些。
仅仅依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怕是这辈子都不要想着回到咸阳了。沉思了许久,庞春江决定还是先找几个帮手把架子撑起来再说。可是,到哪里去找人呢?思来想去,庞春江眼前一亮,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他走出书房,管家立刻迎了上来。谦恭问道:“少爷,您这是准备出门?”
“安排车,我要去近卫军总部。”庞春江点头道。在离开那个遍布危机的咸阳之后,他在西京如鱼得水。原本便是将军之子,早已经习惯于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闫峰安排给他的身份,倒是恰如其分,妥帖的很。
“这就去安排。”管家答应了一声,便去车棚吩咐。庞春江皱眉忖思着,待会见到近卫军分管此事的军官时,究竟该如何说动他帮自己这个忙。
茂升衣帽行分号距离近卫军总部只有百余步的距离。上车之后屁股还没有坐稳就要下车。不过富贵人家子弟讲究的就是这个派头,庞春江虽然厌烦这副做派,但为了不引人怀疑,还是硬着头皮接受下来。
西京近卫军总部,第二会客厅。
庞春江负着手打量着会客厅中墙壁上挂着的几幅油画。作为帝国北方第一重镇,西京也是一处兵家必争之地。特别是近一百年来,帝国已经逐渐对魔族军形成了战略优势。西京已经逐步取代了咸阳、长安,成为帝国重要的防御支点。这也不难想象,为什么帝国会把近卫军总部设于此处的原因了。
油画上描绘的是近卫军的几个战斗场面。作为真正的将门虎子,庞春江在两三岁大的时候就被抱着坐在父亲的膝头上熟悉这些光辉往事。他早已经把那些往事烙在了骨子里。他踱着步来到会客厅的中堂前,仰着头望向中堂屏风上镌刻着的七个大字:
“一寸山河一寸血。”
这扇屏风看上去已经有了不少年头,用作支撑的桌角上涂着的黑漆已经斑驳,露出了一条条原木色的条纹。真正让他感兴趣的却是屏风上的那七个大字。
帝国名将蒙恬发明的毛笔并没有流传开来,发扬光大。它仅仅存在了短短几十年就被书写更加流畅,更加方便的硬笔所替代。毛笔字仅作为一种个人修养流传下来。
写这张条幅的人究竟是谁,庞春江不欲深究。但他一定是一个戎马一生的军人,从字体所释放出来的森然杀意就可窥见一斑。他的目光完全被那银勾铁划一样的横钩竖直吸引住,连第二会客厅的房门被轻轻推开都没有察觉到。
身后的人干咳了一声,庞春江转身过来之后立刻就惊呆了。以他的级别根本不要想见到近卫军总长。白大将军虽然已经快要到了荣休的年纪,但在皇室没有确认下一任近卫军军部总长的人选之前,他依然是那位掌管着帝国最强大军事力量的人。没有之一。
“没想到居然是个年轻的过分的小子。”老白笑眯眯的摆了摆手示意庞春江坐下,自己叼着烟斗,端详着那扇破旧的屏风道:“你也对这字感兴趣?想知道是谁写了这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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