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帝国国内的大部分势力因为利益的缘故都站在孙铿一边的时候,有时候他会产生一种天下英雄尽在我彀中的错觉。然而,只有当自己需要办理一些私人事务的时候,他才会发现自己错的离谱。在这个世界上,他依然是孤独的、孑然一身的。他是一个人在战斗,没有第二种选择。
所以,当他看到陈暮阴晴不定的表情时,心中难以避免的沉入谷底。心中想:大不了这封婚书就让我自己来执笔好了。要知道,在帝国国内,如果婚书最终是由新郎自己来书写的话那么将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其实孙铿大可以把这个问题交给皇室去解决。但是在他的潜意识中,对于这场婚礼,还是非常重视的。他希望留给自己的是一个完美的记忆。
“我很高兴你依然如此清醒。”陈暮忽然摸不着头脑的来了一句,看上去脸色阴转晴。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可是孙铿知道这位新晋大将军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我一直都很清醒。”孙铿有些苦涩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尽管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隐藏的很深的信任。
他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是他必须需要依靠的人。
“婚书由谁去送?”陈暮忽然微笑,提出了自己的另外一个问题。
“魏溪已经跃跃欲试了。”孙铿同样微笑着回答道。
“是个可以托付的对象。”陈暮的评价似乎别有深意。他确信孙铿已经听懂了他的潜意思。
两人再也没有其他交流,安静的走完了廊桥上剩余的路程。而此时此刻,偏殿中的晚宴也即将结束,未央宫里能够提供的居住处不多,所以大多数来客需要在未央宫附近的旅店住下。王戎和申博两个作为院长的家里人一一送走了这些来向孙铿道贺的客人,但是还有几个明显已经喝高了的家伙却赖着不肯离开。眼看宵禁时刻已经快要到了,申博没奈何只得对王戎道:“都是学员一队的,不如今天晚上让他们挤我的房间好了。明天也好赶早给院长帮忙。”
王戎借着灯光扫视过去,只见在场只剩下了侯森,林华,黄浦,朱彤四人。他隐隐感觉到有些阴谋的意味,不过大喜的日子他也没有过分深究。伸出小指点着申博肩膀告诫道:“注意保密纪律。”
申博脸上堆满了笑意,将已经越来越适应了总教官角色的王戎送走。
一行五人走进了后殿西楼一层的客房中,申博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今天这座楼上都是大人物,我们几个可以小酌一点,但是不能喧闹过甚。否则被他们恶了,丢得可是院长的脸面。”
几人同时点头,深以为然。蹑手蹑脚的朝着客房中走去。然而走出几步,侯森忽然顿住了脚步,脸色凄然,倚着柱子不肯再动了。申博伸手上去拉他,侯森挣脱了他的手臂,神色哀伤的道:“我悲的是我那复亭兄弟。若是他还在此处,我等哪能忌惮那些军官?单单是提起大将军的名头,就能将这些蝇营狗苟之辈吓走。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林华不悦道:“侯森,你喝得多了。我们快点回房间里叙旧,站在这儿干嚎是想把狼招来吗?两军对垒,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儿有不死人的道理!快些随我走,若是给申博惹出麻烦,休怪我老林拳头不饶人!”
侯森虽然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可是倔劲上来,就是绕不出那个圈子。任凭几人好言劝慰,生拉硬拽,抱着柱子就是不肯离开。几人正着急的当儿,忽然听到走廊尽头有人喊了一声:“章总教官晚上好!”
听到恶名远昭的章淼夫的名头,几个人的酒意顿时就醒了一大半。侯森吓得一个激灵,双手紧紧贴住裤线,做了一个标准的立正姿势。
却见走廊尽头探出一颗脑袋,那人坏笑着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那只醉猫给拖走!”原来帮他们解围的是郑介休。林华松了一口气,赶紧把还沉浸在云里雾里的侯森拖进客房里去了。申博落在最后,回头望见郑介休依然站在走廊尽头没有离开。想起两人曾经还是一队的学员,虽然交集的时候不多,可之间的关系总也比其他两队学员深厚一些。于是招呼道:“一起过来再喝一杯?”
郑介休摇摇头道:“我还有些事情,若是回来早了一定过去叨扰。”
申博听出了他话里委婉的拒绝之意,也没有强留。朝着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郑介休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走廊尽头又站了几分钟。等他确定申博等人不会再出来时,这才放心的蹑手蹑脚的离开。刚刚走到楼底下的花园中时,就听到黑暗中章英夫着急的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我刚刚看到陈暮和孙铿那家伙走过去了。若是让他捷足先登了,我们这一趟岂不是要白跑?”
郑介休站在花园里朝远处眺望,哪里还能看到孙铿和陈暮的影子?心中有些游疑,嘴里却是宽慰道:“英夫将军不必挂怀,院长是个信人,定然不会顾此失彼的。”
“你少往他脸上贴金。”章英夫冷冷教训道:“那家伙是个什么货色我可是比你清楚。”
章英夫是主使,衔级比他高且又是自家长官的亲生弟弟。郑介休听他诋毁院长,心中不屑却又没有一点办法。只好撇了撇嘴巴以示抗议。没想到章英夫的眼神锐利,郑介休的小动作一点都没有逃过他双眼。原本当场就想发作,可是转念想起兄长对自己的叮嘱,一肚子火又窝了回去。心想这劳什子的任务以后再也不接了。最好永远都不要和那个讨厌的家伙打交道。
郑介休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拉着章英夫便朝着后殿东楼走去。在侯森和林华在偏殿叙旧的时候,他早已经把孙铿的工作地点打听清楚,因而轻车熟路。章英夫啧啧称叹,感觉自己兄长重视的这个青年军官确实有过人之处。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没有多远,就碰上了一队巡逻的卫士。带队的军官拦住他二人喝问道:“未央宫入夜禁止四处行走,你们不清楚吗?速速回房,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郑介休忙道:“我们是质夫将军的特使,前来找院长履行他的约定。请师兄通融则个,放我们过去。”
黑暗中那军官明显一愣,迟疑道:“你是……郑介休?”
“正是。”郑介休心中一喜,却是没有认出对面这人究竟是谁。
只见那个军官提起了手里的马灯,照亮了自己的面孔。郑介休长长呼出一口气,喜道:“常斌!竟然是你。”常斌也是从前学员队的学员,最近卫队合并,他被调入卫队担任了中队队正。不过,以他二级卫将的衔级担任队正,明显是高职低配,以后还会有重用的。只不过这些内情,尚不为已经是外军系统的郑介休所知罢了。
常斌笑道:“你郑介休都是质夫将军的特使了,我常斌就不能做院长的卫士?跟我来吧,院长此时正在办公室工作。”
“那家伙还是那么勤奋吗?”章英夫忽然在沉默中蹦出一句冷冰冰的话来。
常斌一直以为郑介休身边这人只不过是技术官员一类,谁料到遗忘了一只真大虫。抖了抖手里的马灯,看到了对方肩膀上令人艳羡的一级郎将衔级。连忙敬礼道:“这位长官是……”
郑介休急忙介绍道:“是英夫将军。”
听闻对方是章质夫兄弟中最善战的那位,常斌急忙敬礼道:“原来是英夫将军,失敬失敬。请吧。”传闻中这位英夫将军性格急如星火,他也不敢怠慢。连忙将巡逻的职责交给身边的副手,自己则提着马灯在前领路,将章英夫和郑介休两人带到了孙铿办公室门前。
他轻轻敲了敲房门,然后禀报道:“院长,质夫将军的特使章英夫,郑介休到了。”
“请进吧。常斌,去叫勤务兵端上几杯热可可来。”孙铿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常斌应诺了一声,推开房门请章英夫和郑介休进去,然后自去隔壁房间端了一壶热可可进来给三人续满了杯。
时隔一年,再次相见。章英夫发现这个走了撞天大运的年轻人在容貌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改变。依旧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唯一有些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更加的深邃,神色更加的自信。不再是之前自己印象中的那个有些畏缩的家伙了。
同样,孙铿也在打量着这个让自己与死亡如此接近的暴烈将军。一年多的风霜雨雪,已经让白发悄然爬上了章英夫的两鬓。只不过他的身躯依然健壮结实,看来长年戎马生涯让他锻炼出一副非常了得的筋骨。
察觉到孙铿的目光,章英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了一声,转头瞥向一边。端起手里的骨瓷杯端详着杯中热气腾腾,颜色黢黑的古怪饮料。他倒不怕孙铿下毒谋害自己,嗅了嗅杯口散发出来的一缕缕特别的香味,皱着眉头轻轻抿了一口。
“噗!”章英夫猛地将口腔里的苦涩饮料喷了出来。感觉到舌头发麻,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怒视着孙铿含糊道:“你在戏弄我!”
孙铿哑然失笑,站起身来道:“英夫将军想到哪里去了。我会是小肚鸡肠的人么?因为已经是深夜了,勤务兵准备的都是特浓型不加糖的热可可。这种饮料很能提神,但是也异常的苦涩。若是不对你的胃口,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不介意才有鬼了!’章英夫接过勤务兵递上来的清水一边漱口一边在心里狠狠的想着。不过这奇异饮料的味道冲淡了之后竟然有一种异香存留在口腔中。他放下漱口杯,谢绝了好心的勤务兵换杯的动作。端起杯子小口小口的抿下去。不甘示弱的望着孙铿心道:“别以为你自己很了不起,你能喝下去的我一样可以!”
看来章英夫对自己的成见很深。时时刻刻都要跟自己对着干。孙铿暗暗摇头,自然知道其中原委。他也不再关注如同一只斗鸡的章英夫,而是转过头来,将审视的眼神投到了郑介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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