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心中一紧,他紧紧抿起嘴唇,缓缓的摇了摇头。
孙铿微笑:“你这是在考验我的耐心。”
楚尘索性闭上双目,一言不发。
但一声清脆的枪响立刻让他睁开了双眼,看着木架上挣扎扭动的濒死躯体。他惊怒道:“你要知道你自己正在做什么?”
“当乔海下令拦阻我军研院的车队时,你一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说吧,不要逼我杀人了。这种事情我虽然不喜欢,但也不怎么反对。”
“你……”
孙铿的动作让他心如死灰。他毫不犹豫的再次扣动扳机,狭小的房间里,清脆的枪声产生了回音,一遍遍的在楚尘耳边重放。
“第二条人命,算在你的身上。”孙铿冷酷的笑道,仿佛没有看到闫峰隐蔽的重新审视自己的眼神。
“你想知道什么?”楚尘的心防崩溃了。如果孙铿是一个君子,如果只是打熬筋骨的酷刑,那么他还能忍受。但是他面对的是一个杀人魔王。似乎根本就没有把人命放在心上的样子。这样的孙铿让楚尘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所得到的绝密资料的准确性。
“到底哪一个才是这家伙的真面目?”楚尘和闫峰两人的心中此时此刻竟然转着同样一个念头。
“这才乖嘛。”孙铿微笑,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将手枪塞回枪套里,告诫道:“老老实实的跟着闫峰去把你所有知道的事情都交待出来。如果你耍花样,我不介意在你面前表演几次集体枪决。”
“他们都是帝国国民,是为帝国效力的鹰犬。你这样杀戮,你的下属会寒心的。”楚尘忽然疯狂的咆哮起来。
“为帝国效力?”孙铿忽然冷笑起来:“看起来我错杀了忠臣。不过我不在乎。他们所效力的帝国,到底是谁的帝国?这个问题,你好好的想一想吧……闫峰!”
“在。”闫峰立刻立正目视着孙铿的双眼。
“我把他交给你了。在他的主子把他救走之前,把一切都掏出来。如果他不老实,那么他的那些属下中除了王垂,其他人都可以杀掉。”
“是。”闫峰回答道。
“注意,杀得时候要优雅的杀。不要像我这么粗暴。”孙铿微微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是。一定优雅。”闫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大概张复亭的死给这位造成了很重的打击,所以他的转变才会如此的巨大。
孙铿没有理会闫峰的想法,他沿着长廊走到第三营地的另一间精舍之中。孙以宁鼻青脸肿的坐在地上,满脸都是泪痕。
“招了没有?”孙铿转头望向萧显,而萧显的面色有些僵硬。
“招了。”萧显低声道:“但是似乎有点麻烦。这个结果我们没有办法证明。”他走到孙铿身边附耳低声道:“他自称是庸亲王的私生子。”
“哼。不过一个招摇撞骗之徒罢了。”孙铿森然道:“讯问出所有口供,签字画押之后发回原籍,交给庸亲王处置。”无论是不是真正的私生子,孙铿这一着走出去之后,孙以宁的性命都交待了。赢庸纵使心中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也绝对不会再让他活着从庸亲王府中走出来。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立刻取赢晚的皇位而代之。
萧显点头答应下来。用怜悯的眼神看了孙以宁一眼。这个懵懂的年轻人依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奇异念头。
“祝你旅途愉快。”孙铿点头朝着孙以宁致意。
孙以宁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峰回路转自己又能够回到父亲的身边继续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他长长松了一口气,感觉帝都果然还是太危险,自己只想回到蜀州之后缩在小窝里永远都不要出来了。
走在路上,孙铿脑海中依然回想着孙以宁的事情。他当然知道,庸亲王在明面上并没有子嗣,这个孙以宁如果真的是赢庸的私生子,那么他与庸亲王的仇算是结下了。但是那又能如何?赢庸能够有勇气举起反旗,跟赢晚来一场战争么?赢庸有足够的影响力,让自己失去赢晚和赢羽衣的双重信任,重新成为一个死囚么?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所以尽管那位庸亲王或许会恨自己入骨,但是他能够做的事情却很少。除非他是他们。这话有些拗口,但孙铿心中却明白的很。用一个孙以宁,来试探出他到底是不是“他们”。顺便还能绝了赢庸争夺皇位的心思。只能说,赢庸自己送上来的这把刀柄,杀起自己人来,实在是太舒爽惬意不过。
日落西山的时候,孙铿重新回到精舍之中。魏溪已经睡着了,既然孙铿许诺要帮助他清除钉子,他也不急着回去收拢部队。偷得浮生几日闲,他知道当自己重新回到第三卫指挥部的时候,必须保证自己的心态和体力都回复到最佳状态。精舍里鼾声如雷,孙铿自然也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审阅闫峰送来的审讯记录。他哭笑不得的敲了敲桌子,站起来捧着一叠文件走了出去。
脑海里已经约略将自己所遭遇到的一系列事件都梳理清楚,审讯记录不过是重要的物证罢了。至关重要的是,他们的反扑让自己的行动提前发动。军方旗帜鲜明的站在自己这边,再加上皇族和贺八方的坚定支持。孙铿的反击也得以顺利实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依然没有抓到“他们”中的哪怕一个重要人物。
“他们”依然还隐藏在阴影里,舔舐着伤口,等待着自己下一次露出破绽的时候。战争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赢晚应该对这一次的行动表示满意。皇族内部的不安定因素已经被处理干净,子骆亲王将会无比安静的活下去,直到老死。赢庸远在蜀州,估计再也不会有活着回到长安的机会。
赢晚不必背负上弑父弑祖的骂名,而沉重的负担,交由孙铿一力承担。孙铿此生通往政治巅峰的道路,已经被他自己堵死了。文管系统尽管在贺八方的强大压力下保持了沉默,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会一直的沉默下去。
毕竟,带领数个大将军卫队包围查抄训导部的行动,无疑犯了文官们的大忌。他今天可以查抄长安训导部,明天可以用同样名正言顺的理由打击其他政见不同的部门。文官们一边咒骂着让他们看走眼的孙铿,一边小心的避开了这条过于凶猛的池鱼。
张复亭的死,让孙铿感到无比痛惜。这个未来的飞艇部队指挥官就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在了阴谋之中,这也让孙铿这边原本就捉襟见肘的人员问题再次暴露出了巨大的漏洞。飞艇部队是帝国未来的战略机动力量,在孙铿的计划中,这支部队在年底就要形成战斗力。而指挥官却在一场意外中就这么死掉了,不得不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到底应该让谁去填补这个空缺呢?孙铿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到哪里去找一个合适的替代者呢?正思忖着的时候,萧显很显然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朝他走过来。
“院长,孙以宁稍早一些时候,已经搭乘专列去往蜀州了。”萧显例行公事的报告道,似是有意无意的又补充了一句:“长公主殿下身边的林光一校尉陪着他一起回去的。”
孙以宁的死活,并不在孙铿的考量范围之内。他只需要作出判断,羽衣会帮助他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这个林光一大概就是那位需要亲眼监视着孙以宁断气的“监斩官”。他将萧显报告的事情撂在一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您在想什么?”萧显疑惑问道。
“复亭之后,飞艇部队的指挥官人选是个难题。”孙铿对他并不需要任何隐瞒。萧显作为他的侍从官和智囊之一,有着这方面的义务。
萧显思索了片刻,眼睛一亮道:“有一个人,也许适合院长您的要求。您还记得申博吗?”
“那个听力出众的家伙?”孙铿的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了一个面目模糊的军官。过了片刻之后,那个形象鲜明起来。
“就是他。”萧显道:“也许他可以胜任。”
“好吧,你负责联络这个人。我要在十天之内见到他。”孙铿回忆着申博在咸阳陆校的过往,此人虽然各科成绩优良,但是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照之张复亭甚远。也许他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帝国军官,但成为一名优秀的帝国飞艇部队指挥官却有些勉强。如果皇甫兄弟在就好了。孙铿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咸阳陆校第一期毕业生的经历实在太过坎坷。惨烈的战争损失掉一部分新鲜的血液,再加上跟他们的战争中损失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原本预计好的情况竟然出现了青黄不接的趋势。少年营的学员们还不堪大用,他也不想去做那些揠苗助长的蠢事。所以,也就只好内部挖潜,指望着能熬过这段艰难的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