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煦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睛,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视野里也是一片白茫茫的。耳边响起杂乱的声响,却什么也听不清楚。过了许久,他的意识才恢复了正常。眼睛也逐渐能够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孙铿脸色阴沉的站在他的面前,身边是几个身穿白袍的护师;救护队在地下实验区的入口处进进出出;救火车的喇叭声在附近发出刺耳的声响;一股浓烟从地下实验区的出口处冒了出来,翻滚着升腾上半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药品的味道。
“不行!”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股气力,挣扎着坐了起来。“老师!快疏散周围的人,实验室里还有剧毒的药品没有转移出来!”
“没事了。”孙铿见他清醒过来,脸色稍微轻松了一些。“只有电气实验区炸了,并没有波及到其他区域。你安心躺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煦闭上眼睛苦苦思索了片刻,最终无力的摇了摇头道:“我……我想不起来了。”
“殿下!”白静炘上前阻止了赵煦徒劳无功的努力,向着孙铿沉声道:“人受到冲击之后,大脑会有保护机制让他暂时遗忘已经发生的事情。想要知道内情的话也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是要把困在里面的人救出来!”
“除了他和黄湛两个,还有其他人在里面吗?”孙铿哼道。
“黄湛……”赵煦脑海中猛地灵光一闪,惊叫道:“黄湛!黄湛还在里面,其他没有人了。他一推开门就炸了,后来我就在这里了。”
“一推开门就炸了?看上去是易燃气体泄露。”孙铿皱眉道:“昨晚是谁最后一个离开电气实验区的?”
“值班表上显示的就是黄湛。”王戎翻阅着烧焦了一角的值班表,沉吟着回答道。
“自己害死自己?还真是……作死啊!”孙铿阴怒道:“你们继续救援,如果黄湛没死,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话虽这样说,可脚步却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卫士推着他向后退去,可他又固执的站到安全线前。众人看着他的脸色快要滴下水来,谁也不敢相劝。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黄湛残缺不全的尸体从地下实验区中抬出来以后才算告一段落。
众人脱帽致哀,这一瞬间,似乎连风都停止了拂动。孙铿眼角似有泪光闪动,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从现在开始,地下实验区所有工作区域停止运行,彻查安全隐患。直到事故原因被查清为止。”
“是!”众人凛然答应,各自投入紧张的工作之中。到了黄昏时分,事故现场终于清理完毕,拉上了封锁线。勘验人员进场,将一切可疑的线索都集中存照备案。
晚上,孙铿收到了勘验队送来的事故报告。用来进行加热的可燃气体管道开关没有关闭,导致电气实验区内充斥着可燃气体,并且已经达到了临界值。黄湛打开电路开关的动作成了悲剧的导火索,密闭空间中的燃气仿佛一颗巨大的炸弹,将一切活的死的全部变成了碎片。
这场意外事故造成了电气试验区全毁,实验区的负责人黄湛遇难,此外还造成了地面设施的毁坏,全安宁堡停课一整天。损失如此巨大,让孙铿感到无比的惋惜和愤怒。
翌日。蒲华心情忐忑的走进办公室中。办公室中只有孙铿一人埋着头坐在办公桌后面,她随手掩上门,怯怯的站在门口。
“过来。”孙铿头也没抬,冷淡的招呼了一声。
脚步声响,蒲华走到办公桌前。孙铿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拿起黑色三角章,重重的按了下去。他把文件塞进一只档案袋里,向前推到蒲华的面前。
“这……”蒲华惊讶抬头,惊疑不定的望着孙铿。
孙铿倒没注意她的表情,依旧埋着头似在沉思着什么。过了许久,才缓缓道:“你对于地下实验区未来的安全工作有什么看法?”
“我会严格制度,每天安排专人检查管线和实验器材,责任落实到人……为什么会问我这个?”
“黄湛最后的一个建议就是让我任命你为实验区的管理者。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和赵煦不谋而合。”孙铿的目光落在那只档案袋上,有些感伤的道:“很可惜,再也见不到他了。”
“怎……怎么会!”蒲华满眼都是震惊之色,她不敢置信道:“我和二师兄之间的关系只是一般……”
“你这么想的么?”孙铿摇头道:“本来今天早晨我应该向你表示祝贺,祝贺你成为地下实验区的管理者以及代表我的学生,正式问问你嫁给他有什么意见。”
“我?嫁给他?”蒲华睁大了眼睛。
“对不起,思路有些乱了。”孙铿苦笑,“这样冒失的说出来的话,确实有些让人摸不清头脑。他的遗物都在这里,包括日记和一些想要给你却没有送出去的礼物。你看了以后就知道了。”
蒲华拿起档案袋,将档案袋中的东西都抽了出来。一本厚厚的日记和一张似乎是刚刚制作完成的素描。她记得很清楚,这张素描昨天就躺在黄湛的书桌上。
那是一个女子的侧身像,她站在试验台前,表情专注。那容颜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神似。
她不敢置信的放下了那张画作,喃喃自语着。
“不可能……怎么会?”
“你应该感到庆幸。”孙铿双手支着下巴道:“幸好他没有把心里话告诉你。如果说了,今天的伤心人就要多上一个了。”
‘他如果说了,也许就不会死。’蒲华心中想着,双手不自觉的绞紧了那幅画。
孙铿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继续说了下去。“总之,大体情况就是这样。我本来打算……”
“不要说了!”蒲华打断了孙铿的话,转身冲出办公室。
“太可惜了。”孙铿望着她的背影,叹息了一声。
三天后,黄湛的灵牌被移进英烈祠。蒲华和赵煦两人一路护送。蒲华哭得泪人一般,任谁见了,心中都惋惜不已。
可无论如何,这场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就已经凋零的感情对于事件的另外一个当事人来说,已经是最轻程度的伤害。但蒲华的心情,却是无人能懂。
秦历719年三月十一日,晴。长安,恰同楼。
恰同楼意外的关门歇业一天,这让咸阳的老饕们痛心疾首。开在长安的分店验证了众人对这家新销金窟的判断,每天挂在门外的“满座”牌子就是明证。
然而,有不死心的食客悄悄前往时,却发现恰同楼的内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悄无声息,戏班子还在演出。但当他走近想要一探究竟时,就遇上了几个身穿黑色秦装的大汉挡住去路。
这些面无表情的黑衣大汉,一看就是出自帝都某个不可言说的强力部门。食客不知道这里有了什么重大行动,只得带着满肚子的问号打道回府。
戏班子的确正在演出,演的是用真事改编的名为《满江红》的舞台剧。剧名就是当时事件的真实写照,从大河上游顺流而下的尸首堵塞了江水,整条河道被血染红。
“这部剧从一改出来到现在,每次上演都是爆满。”
包厢中,两女对坐。满头白发的女子伸手摸了摸嬴雨的脑袋,给他递过一颗红通通的苹果。
“观众喜笑颜开的进场,痛哭流涕的出场。更有甚者,还有跪地大哭,高喊‘国耻’者。”她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舞台剧表现出来的,只是其中凄美的一面。真实情景,比之更要惨上十倍。”
“说实话,你让我看这个,还真是大胆。”另一女子轻声道:“不怕我随便找个由头,把你留在长安就不放回去了吗?”
“姐姐哪有把盟友往外推的道理?”白发女子神色自若道:“再说,蜀郡之乱并不是姐姐的错。都是嬴庸那个混账,为了一己之私,用全郡百姓给他做台阶!我恨不得把他的肉零切下来,献祭给蜀郡死难的军民!”说到最后,眼圈已经不由自主的红了。
“这就是你跟我合作的原因?难道还没有一点其他的,不能说出来的因由?”
“姐姐小看了我。也低估了自己。”白发女子道:“帮你就是帮他,我看得很清楚。”
“好一个帮我就是帮他!大胆!”
“让他们兄弟独自玩一会吧。”白发女子笑道:“十三,把小世子带去玩。我和陛下有秘密事情商议。”
萧十三上前,将嬴雨带走。羽衣也摆了摆手,示意萧冰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羽衣脸上的表情才松动了下来。“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是你来解我的燃眉之急。”
“我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我还能活着回到帝都。”晏雨樱道:“多谢你不杀之恩,虽然是用钱买来的。”
“既然你有了这方面的觉悟,那我也就放心了。”羽衣道:“可以大胆的提出要求。除了男人不可分享,其他的条件都可以酌情答应你。”
“你把他当成货物了么?”晏雨樱淡淡道:“我可不那么看。你们的幸福,我是不会染指的。至于其他条件么,我只有一条。我希望你能尽快击败嬴庸,我要把他的头颅,献给蜀郡死难的百姓。”
“……”羽衣深深望了她一眼,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