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大销金窟嘛！”佟帆道：“一航校、赛车场、恰同楼、樊家小院就是咯。”
齐武听得“一航校”赫然在列，忍不住失笑道：“一航校已经如此出名了么？”
“那是。自从雨燕号首飞以后，各路商业人才都想进场捞一把。院长他老人家也敞开了等着人上来合作。不过大家一问价格就都跑了，据说院长他老人家拦都拦不住。”
“还有这事儿？”齐武心道：孙铿这些天忙得快要上天，哪儿有时间跟人谈合作？不过街坊风传的逸闻秩事，当不得真。也就听听图一乐呵罢了。
“一架飞行机，投资下来能买到半座秦宫。国内大商号有一家算一家，谁能承担的起？”佟帆笑道：“就这样，一航校位列销金窟之首的名号就不胫而走了。”
“恰同楼和樊家小院又是如何一回事儿？”比赛第二场开始还有些时间，齐武心想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听这位师弟扯扯散篇解闷。
“恰同楼是一个蜀州来的世家开的，幕后老板据说姓郑，神秘的紧。”
“还有你们特勤部查不到的背景？”齐武并不相信他的说辞。
佟帆望了他一眼，轻声道：“仿佛从地缝里冒出来一样的人，怎么能查到？只知道在前台做事的是一对小夫妻，男的籍籍无名，女的倒是有点背景。”
“哦？”
“这女孩儿是蜀州前郡守萧若的妻妹……”
“是他！”齐武低呼了一声，立时就想起这家店的背后主人到底是谁了。难怪特勤部查不到，是上面的长官压着不让查吧。他心中暗暗想到。
“怎么，你们认识？”佟帆饶有兴趣道。
“算是吧。”齐武道：“我曾经在蜀州平叛的时候，跟萧郡君的遗孀有过数面之缘。”
“萧夫人已经殁了。”佟帆喟然叹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齐武又是一惊，今天真是听说太多令他惊讶的消息了。
“年前吧，悄无声息的就去了。”佟帆道：“只有我家长官送了奠仪，其他各家都没有什么表示。人死灯灭，啧……”
两人默然了一会儿，齐武又道：“那樊家小院又是什么营生？难道也跟恰同楼一样？”
“那倒不是。”佟帆道：“樊家小院的店家是从北边来的。普普通通一对夫妻而已，据说是倒了的樊家里逃出来的厨子。做得牛心肝肺甚好，又占了好地界儿，就把店开在赛车场门外。这才刚刚开门营业，就已经日进千金了。假以时日，难保又是一家销金窟。”
说得一本正经，脸上却挂着笑容。齐武这才知道这小子是在开玩笑，忍不住也是一笑道：“那我们一会儿输光了钱，就去樊家小院看看未来的销金窟如何模样。”
“那是一定的了！”佟帆道：“就叫上一碗牛杂汤，再来四五个牛舌火烧。你要是还有余钱，也能叫上一角酒。”
他见齐武把话说破，也不以为意。他明示暗示已如此明显，若还看不出来，那活该被当成枪头子杵出去。
“这次出来，老师唯恐我路上受累。给了足够的经费。”齐武不动声色道：“一角酒的钱，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两人谈笑风生，暗里却连打机锋。佟帆神色一凛，眼中似有歉意。“放心了，齐师兄。断不会影响您的前途，说不定，还能借着东风更上一层也说不定。”
齐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站起身来去看比赛。心中却在咆哮，注定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嘶吼。
‘如果能为她做点什么，就算粉身碎骨又有什么关系？’
赛车轰鸣着从赛道上飞驰而过，红线就在正前方，冲过终点之后，胜利者只有一个。
几家欢乐几家愁，然而笑着走到最后的终究是少数。不出预料，到了午饭的时候，齐武和佟帆两人就已经花光了借来的所有资金，两手空空的走出了赛车场。
代立夫依然笑容可掬的挽留，佟帆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
“到时一定会把钱如数奉还。”齐武面色颓败，如丧考妣。可还是强撑着道。
“什么钱不钱的？”代立夫谄笑道：“齐长官前途无量的年轻俊才，这点小钱就当是小的孝敬给您的花销。您若把小人当成朋友，那就休要再提一个‘还’字。小人与齐长官一见如故，就像上辈子的亲兄弟一般。这样，明天恰同楼为齐长官接风，还望您能赏脸。”
“那怎么行？”齐武假意推辞道。
“就这么说定了！”代立夫双手拱起，长揖到底。“明日一早，小的就派车来接您二位。”说罢也不等他二人同意，自顾自回去了。
“这下好了，连恰同楼的费用也省了。”佟帆似是没心没肺的嬉笑道。
“既然有人出钱，那自然要好好的玩乐一番才是。”齐武道：“先去填饱肚子吧，还要带上你那些跟班么？”
“懒得带他们！”佟帆哼了一声道：“樊家小院就在前面，咱们走着过去。”
因为赛车场的车赛一开就是一整天，午饭这个时候，客流就有些稀少。即使如此，楼上楼下几十张方桌也都坐得满满当当。这小店生意之好，由此可见一斑了。
佟帆和齐武两人等了十几分钟，上一桌客人走了以后方才顺利坐下。佟帆看来是经常上门的熟客，唤了店里跑腿的小厮过来，点了四色凉菜，两角稠酒。凉菜是早已经备好的，无需等待。稠酒也是极正宗的白家稠烧，兼具稠酒的甘甜与烧酒的劲头。喝着甚是爽口，寻常客人越喝越好喝，不知不觉就大醉酩酊。
“再来八个牛舌火烧，两大碗牛杂汤。”佟帆熟稔的道：“告诉老板娘，多放辣，多放醋。去吧！”
“八个牛舌火烧，两大碗牛杂汤。多放辣，多放醋！晓得！这就去给客人做！”
小厮伶俐的给佟帆重复了一遍，并不急着走，似乎在等着什么。佟帆塞给他一块钢元，小厮拿了钱以后，便把他的点饭单子放到顶上。又鞠了一躬道：“谢谢客人赏！”说完就飞奔而去。
佟帆见齐武不解，便笑着解释道：“这家店的后厨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个。前台都是雇的人招呼。他们也似乎不善经营，由着前台掌柜和小厮折腾。吃饭的人多，有的有钱，有的没钱。有钱的赶时间，就给小厮塞点外快。后厨两个人只认单子不认人。无非一个先做后做，多等少等的问题。”
“那这家店还能做长久才是怪事。”齐武哂笑道。
“怪就怪到这里了。”佟帆道：“说老板不善经营吧，看人却是极准。每每当前台掌柜小厮开始对客人不敬的时候，就会开革一批，再换了新人。前台事务都是琐事，随便来个掌柜就能支应了。他工钱给的又足，又及时，倒也不缺为他打工的掌柜。”
说话间，牛舌火烧和牛杂汤随着凉菜和稠烧一起端上了桌。两人连吃加喝，胡乱填饱了肚子。结账出门，只见赛车场周围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齐武好奇，又问。
佟帆道：“赛车场的生意火爆，连带着周遭商贩蜂拥而来。时间久了，竟成了一个闹市集。各大店面都在这里开着分店，你若想给嫂嫂带些首饰小礼物什么的，在这儿逛准没错。”
齐武便动了在这里逛游一会儿的心思，反正回去也是抱头大睡，不如就在这里打发时间。佟帆看出了他的心思，因而笑道：“齐师兄，下午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陪你了。你自在这里转悠玩耍，等到了天黑的时候，我派车来接你如何？”
“那……也好。”齐武点头应允了，目送佟帆远去。齐武自去逛街，，他一个大男人，自是没怎么单独出来过。加上美景也不是爱抛头露面的。唯一的逛街经历，回想起来竟然是几年前跟何囡一起的时候的经验。
齐武甩甩头，把那女子的音容笑貌甩出脑海。她已为人妇，她已芳踪沓然，她已变成了天上的英灵，泽被苍生。无论如何，她早已经不属于他了。想她念她，又有什么用处？
信步闲逛，随手给思秦、报秦两个小弟买了些玩意儿，又给美景买了几件首饰。不知不觉，一下午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眼见日头西垂，气温也降了下来。
他这才想起，自己跟佟帆似乎没有约好见面的地点。不过也有个笨办法，就是去分手的地方苦等。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把晚饭也打发了。
打定主意，就把买了的物件随手担在肩上，晃晃悠悠又回到樊家小院门外，信步走了进去。
这小店，依附赛车场而兴。赛车场繁荣，这小店就繁荣；赛车场人丁稀少，这里就门可罗雀。此时赛车场一天的比赛已经结束，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齐武到这里来的时候，发现中午还热热闹闹的饭厅里，此时已经只剩下了寥寥几个食客。
他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便朝柜台旁缩着脖子打盹的小厮招了招手。
小厮懒洋洋过来，双手抄在袖筒里，有气无力道：“这位客官，你想要点什么？”
“四个牛舌火烧，一大碗牛杂汤。加醋，加辣。”齐武一边点菜，一边思忖着。这到了晚上又没有客人排队，就不要给这小厮加塞的钱了。心中如是想，便这么做。挥一挥手道：“就这些了。”
小厮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客人的打赏。他乜了这年轻人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懒洋洋拿了菜单回去，往柜台上一放，竟又笼着头打起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