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齐武被大志那帮旧朋友围攻,赵煦就有点生气。他的脾气属于“你欺负我可以,但欺负我看重的人就不行。”这些年齐大志不在,他几乎把齐武视如自己的子侄。
见那几人言辞越来越不逊,齐大志却像泥塑木雕一般坐视不理。放下杯子,把齐武拉到自己身后。“你们几人也真是,都老大一把年纪了,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齐家的老二成年了吧,岁数不小了还这么毛毛躁躁。还不快给他黑叔赔礼。”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工人不怀好意的打着圆场。今日这事只要让齐武低头,以后就休想从他们几个面前抬起头来。
“你辱我母亲,凭什么赔礼?”齐武忿忿道。
“就凭你母亲为妇不贞,人人都可以骂她。”老工人倨傲道:“现任的齐夫人才被帝国承认,你一个小小庶子,敢跟你父亲的朋友叫板不成?道歉!今日不道歉,我看你要被你父亲赶出家门了。”
“这个家我不呆又如何?”齐武愤然道:“我不靠着他的权势一样能活的好好的。跟你们这帮趋炎附势的小人又有什么相干?”
这话一出,齐大志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三分。齐武说得没毛病,却让他极度不悦。眼看着好好一场宴会就要被人给搅了,李云晓咳了一声,站出来打着哈哈道:“我说你们几位真有意思。齐国伯给你们脸子,不是让你来他家挑拨父子关系的。”
“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挑拨他们父子关系了?”那老工人打量李云晓的打扮,只道他也是齐大志往昔的穷朋友。言辞之间自然少了恭敬。“自古以来嫡尊庶贱,我们的地位虽然不如齐国伯那般尊显,可总也是国伯的朋友。他家庶子就得对我们尊敬,你这外人怎么帮那庶子说话?脑子被门夹过,连话也说不利落?”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吕嫣算是看出了门道,齐大志出身社会的下层,参军之前的生活算不上太好。如今算是飞黄腾达,总不能在别人眼中落下不顾念旧情的形象。
只不过人心阴暗,总有那么一小撮人见不得别人的好。拼了命也得做个搅屎棍子,自己在尘埃之中也要把别人拉进泥坑。大志的本心或许是好的,不过他的未来在更高更宽广的舞台,这些旧日的朋友,还是越早遗忘越好。
吕嫣盈盈一笑,拉住气得晕头转向的李云晓。在场诸人没一个能打的,到最后还是要她来收拾残局。
“大志哥,无论对错,齐武维护他的生母,总是孝心可嘉。你且不要生气。”
“我自然不会生气。”齐大志笑道:“再说我儿子是帝婿的学生,离了我也确实能活得好好的。”
吕嫣心中暗赞,从齐大志这话能听出来,他对这些朋友们也很是不满。只不过碍于旧日情面,发作不得。想必他儿子那一拳砸在那黑厮脸上,他也快意的很。
弄清楚主人的心思,接下来这事就好办多了。她看了众人一眼,故作没看到那一张张精彩的表情。
扬声道:“说得甚是呢,齐武身为帝婿的学生,目前在空军部任职。小小年纪已经身居高职,前途无量呢。嫡庶之辩在他的身上,确实不怎么能套的上。你们说是不是啊,诸位朋友?”
“那是那是……”众人将信将疑,一时间都住了嘴。讪讪笑着跟齐武拉开了距离,谁都不敢再提庶子的事情。
“还有赵煦,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现在也是伯了呢。”说着望向萧冰,投了一个善意的微笑。萧冰微微垂首还礼,二女虽然不是很熟,但都在帝都圈子里,相互也是认识的。
赵煦那个一棍子闷不出个屁来的直耿后生,竟然已经是伯了?
一众工人打量着穿着朴素的男子,觉得甚是不可思议。
“竟然已经封伯了。”齐大志面露喜色,“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你刚回来,我这不是上门了吗?”赵煦有些局促的回答,他虽然地位发生了改变,可骨子里还是那个年轻人,从未因为时间和地位的改变而改变。
两人唏嘘了一阵,那些工友想起刚才的言辞,谁都没脸再呆下去。纷纷起身告辞。齐大志欲起身挽留,却被李云晓拉住衣袖。他也就顺势坐下,吩咐管家将他们送了出去。
“齐老弟,不是我说你。”李云晓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现在地位非比寻常,往日那些苦哈哈的工友也得择其良善者交往。至于其他那些人,你不联系,他们也不敢说你什么。大家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好的结局了。”
齐大志低头受教,他这才明白自己已经非昔日身份地位,全仗着后来的朋友们懂得顾全局面。否则今日的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不光旧日的友谊无可挽回,新交的朋友也维持不住。若是在贵族圈子里落下粗鄙无文的评价,那就贻笑大方了。
赶走了那些不应该来的客人,齐大志吩咐重新上了酒菜。一众人尽兴而归,赵煦和萧冰故意落到最后,显然是有事相求。
齐大志也是纳闷,便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是这样的,大志哥。”赵煦羞赧一笑,道:“我和萧冰,已经准备在十几天以后成婚了。”
“可喜可贺!好事啊!”齐大志赞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吗?只要你说出来,我以头抢地的也要去帮你办了。”
得友若此,夫复何求?赵煦心中感激,道:“成婚那日,得有人陪我去接亲。我除了恩师,也没什么朋友。总不能让恩师帮我,所以就只好求你走一趟了。”
“说得什么话,还求我?”齐大志大笑道:“你可拉倒吧。咱们哥俩可不带这么干的。对了,这大喜的日子,你义父他老人家怎么不见人来。那次从绿岛一别,已经年余了。甚是想念他……”
“我义父?”赵煦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大志哥,你的记性可真差。我生父早逝,一直都是母亲把我拉扯到大。哪儿有什么义父?”
齐大志狐疑的朝萧冰望了一眼,只见萧冰微不可察的朝他摇了摇头。他也是见机极快,随即顺着赵煦的话茬道:“哎呀,还真是忙昏了头!居然把你跟云晓的事情搀和了。”
三人又商量了片刻,赵煦这才起身告辞。萧冰落在身后,侧身跟齐大志道:“齐国伯,煦子的父亲蒙教授已经去世了。”
“啊!”齐大志怅然若失,指着赵煦的背影低声道:“那他……”
“蒙教授临去之前,特地拜托了安宁堡里的朋友,把煦子关于他的记忆全部封印。所以现在的煦子,已经记不起他父亲的往事。”萧冰黯然道:“所以结婚当日,还请您不要再提。”
“你放心。”齐大志心中恻然,沉声道:“我这朋友,也是命苦的。”又望向萧冰,欠身道:“以后他就交给您照顾了,还请你多费心。”
“也是应该的。”萧冰微微叹气,追上赵煦的脚步。
齐大志目送他们两人远去,这才心事重重的回到家里。看见美景和铃铛两人正逗弄着思秦和报秦两个小的,齐武却不见了踪影。他心中一动,举步去了后院祠堂。果然看见儿子站在祠堂门前,注视着齐修的灵牌默默流泪。
齐大志按住儿子的肩膀,柔声道:“几年不见,你已经长得和修儿一样高了。”
齐武向旁边微微一侧,躲开了大志的亲热。“我被他们指责的时候,您为什么坐视不理?也许您心中,真的恨不得我们都死了才顺心如意吧。”
“说得什么话?”齐大志道:“那女人当年不管你们,我何曾说过半句她的不是?以我现在身份地位,要查出她在哪儿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知不知道,我知道修儿没了的时候,我难过了多久?你们是我的骨肉,我怎么能……怎么能舍得让你们……死?”
齐武只是哼了一声,显然成见已深。齐大志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也不强求,给母亲和儿子上了香以后,又拍了拍齐武的肩膀便离开了。
翌日早晨,齐大志昔日的工友武存照上门拜访。
武存照并非一人前来,还带了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和一双还未成年的儿女。
“求求齐国伯救我朋友的性命!”武存照一见了齐大志,就忙不迭打躬作揖哀求道。随着他的喊声,那妇人带着儿女也哭啼起来。
齐大志看见这情景,依稀想起自己落难时,赵煦为他奔走的情形。他心中一动,温声道:“武兄不必着急,有什么事情,慢慢的说。我要是能帮上忙的,就一定要帮。”
原来武存照是要为金清中求情,那日他才刚回厂里,就听说了兵工十七厂发生的命案。本也不以为意,孰料第二天一早,金清中的老婆孩子就找上门来。
这才知道,他的朋友金清中已经被当做杀人犯关进了监狱。金家来了好多巡捕和暗探,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他连日来多方打探才知道,金清中杀了的那人,是人称“草莽国舅”代立夫的亲弟弟。
据说金清中已经承认了杀人的罪行,不几日就将被拉到长安西郊执行枪决。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武存照不愿坐视金清中落到这步田地,便找到齐大志,想要他帮自己为朋友脱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