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气泡突然密集起来，水波也不同寻常的翻涌。下一秒钟，几个湿淋淋的脑袋先后钻出了水面。

为首的一人喷出一口水，两条手臂搭在闫峰坐着的那条船上，大声禀报道：“闫长官大人，水底的确有一个箱子。”

“能捞上来吗？”闫峰将钓竿放到一边，看不出喜怒情绪。他稍稍向前探身，沉声问道。

“太重了，恐怕有点麻烦……”为首那人面露难色。

“如果能给我捞上来，就想办法给你们弄一百条快枪，一万发子弹。”闫峰自然知道用什么才能打动这些人的心，财帛无用，武力至高。

“好！”那人咬了咬牙，一百条快枪再加上配套的子弹，能让他的百人队的战斗力上升一大截。乱世之中，唯有自身壮大了才能保障安全。为了这，也要拼尽全力。

听了他的保证，闫峰微微一笑。他朝尚有光吹了声口哨，坐在另一条船上的军官倏地睁开了眼睛。他将几条缀着铅块的缆绳丢进水里，又让准备下潜的几人腰间绑上绳子。

“等绑好了，就拉一拉绳子，我们的人自然会将你们拉上来。”尚有光说着，又将几个充满了气的皮囊分给他们。这些士兵拿了皮囊，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是咱们带来的水下呼吸工具。”尚有光道：“你们放心下潜，上面有我们看着。”说完，他向手下们招了招手，其他教员们划船过来，给这些水鬼们每人分了一对铁砣，示意他们把铁砣系在腰上。

系上铁砣之后，立刻就感到自己身不由己的下沉。为首的小头领吓得魂不附体，乱扑腾着求饶道：“我们不要枪弹了，求大人饶命。”

“要你们的命干什么？”尚有光阴声道：“乖乖去把河底的箱子拉上来，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说罢，教了他们气囊的使用方法，便将这些水鬼一个个逼入了水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绳索终于动弹了几下。闫峰心中松了口气，情不自禁站起身来。尚有光不慌不忙的下令手下教员将船划到缆绳正上方，收紧了绞盘。

系着水鬼们的绳子快速的抖动了几下，绳头上系着的铃铛轻响了几声。闫峰转过头去，冷漠的看了一眼，随即移开了目光。紧紧盯着微光照耀下的水面，手心似乎都冒出冷汗来。

黑暗中，仿佛陷入了绝境。水鬼们忐忑的等待着来自于水面上的福音，但绳索上方仿佛死了一般，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小头领压抑着心中的恐慌，拼命的摇晃着绳索。他急促的呼吸着，感觉到自己的胸膛都快要炸裂。

气囊里储存的气体已经所剩无几，有的水鬼已经在拼命挣扎扭动了起来。终于一个家伙忍不住这种折磨，他解脱了挂在腰上的铅坠，沿着绳索拼命向水面上浮。

他刚刚从水面上冒出头，张着大嘴还没有吐出气来。就看见一双大手从天而降，毫不留情的掐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按回了水里。水顺着他的口鼻涌入气道中，他挣扎了几下，就失去了意识。

尚有光等他死的透了，这才离开了船帮。“把尸体捞出来，处理妥当了。”他吩咐了一声，又靠着桅杆坐下，闭上了眼睛。仿佛身旁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与己无关。

沉重的木箱露出水面，缆绳绷得紧紧的。闫峰指挥教员划着船来到木箱旁，举着渔灯照亮了周围的环境。他打量着这个巨大的铅坨，转头道：“运到岸边去，妥善的保存好。任何人都不要告诉。”

“是。”其中一个教员回答，然后指挥着船队离开。河面上只剩下他和尚有光两人，两条船。

“气囊里的空气用的差不多了。”尚有光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倚着桅杆淡淡道。

“准确的说在一分钟前已经用尽。”闫峰看了看表回答。“再等一会儿，我们就动手。”

“不过一个箱子而已，何必多造杀戮？”尚有光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的男子。如果说孙铿是光芒万丈的太阳，那么他就是深沉宁静的黑夜。他有些想不通，又有些释然。

闫峰察觉到他的目光，淡淡解释道：“少一个人知道，秘密就能多保持一天。做我们这行，如果不能保守秘密，那与废物无异。”他说着话，凝望着系在船帮的铃铛。清脆的铃声在夜色中传开，远处也传来回响。

“其中也包括你的头儿？”尚有光哂笑。

“我的头儿是理论上的内行，行动上的外行……外行中的外行。”闫峰悻悻然道。

“哈哈。”尚有光面无表情的冷笑了两声，铃铛的响声随着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有你这样的下属是他的福气。”尚有光正色道。

“过奖了。”闫峰道：“有没有兴趣过来做这一行？我看你挺合适的。”

“为了安全？”尚有光这次真的笑了，眼神中却带着冷意。

“不。为了人尽其才。”闫峰坦然道：“有的人属于光明，有的人就属于黑夜。徒然想要去接触光明，只会被太阳烤化。”

“你似乎意有所指。不过你的见解倒是挺对我胃口。”尚有光道：“你准备给我多少津贴？需要我给你挖几个好手吗？”

“干我们这一行，钱从来都不是问题。至于好手，多多益善。”

“成交！”

……

公白飞带着几个亲兵行色匆匆的赶来，兼职仵作的士兵已经将尸体收敛好，搁在担架上准备送去墓地。

尽管城市里每天都有死伤事件发生，但一次性死亡十余人还是一桩重大事件。而这场事故处处透着诡异，作为副首领的公白飞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

“一共死了十二个人……”千夫长赫里斯脸色阴晦的向公白飞报告道：“是百夫长浩宁和他的几个亲近的手下。”他顿了顿又道：“我已经警告他很多次了，不要下河抓鱼……时间长了，真的会遇见水鬼的。”

“咱们刚刚分了一条龙尸，按说他们不缺那点油水。”公白飞道：“死的都是会水的？让我看看他们的尸体。”

赫里斯不敢怠慢，引着公白飞走到了担架前，撩开了一面破烂的床单。公白飞蹲下身去，仔细打量着死者的脸。

“他不是淹死的。”

“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得蹊跷。”赫里斯道：“十二个人里，只有一个是淹死的。其他人都是自己把自己掐死了，除了遇上水鬼，这事没法解释。”

“淹死的那个人在哪儿？”公白飞站起身来沉声道，若是有水鬼，怎么会等到这时候才动手伤人？

赫里斯吩咐人将一副担架抬了过来，掀开了上面的破衣烂衫。“这就是那个淹死的倒霉蛋。”

公白飞一眼就看到了留在死者脖颈后的手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黑暗中，一个虚影伸出一条手臂，将死者按进水中。死者拼命扑腾着，但最终也抵不过这巨大的力量。呛水之后，很快就失去意识，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示意仵作把担架放到地上，从死者的脖颈开始看起，一寸一寸仔细的搜索了下去。当他看到死者苍白的手指时，目光停在那里。

他拿起死者的手，仔细的从他的指缝里抠出一些青绿色和暗褐色的杂质。他将那些杂质放在手指尖上轻轻捻动，沉吟了许久。最后，他又将手指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鼻端缭绕着一股熟悉的味道，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

“把他们都葬了吧。”公白飞淡淡道：“发布一条禁令，沿河所有部队，严禁下水抓鱼游泳。违令者鞭笞十下。”

千夫长唯唯诺诺的去了，公白飞也没有在此地久留，行色匆匆的回到了城中。只不过没有去深红城堡，而是径直来到了孙铿居住的楼外。

“手下败将又来了？”林摘星看到对方，忍不住打趣道。

那日比斗，公白飞被三个队正给教训惨了。前前后后摔了十几个跟头，对这个身材瘦小的秦人头领可丝毫不敢轻视。公白飞欠身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道：“劳烦长官大人通知一下陨星者，就说赤旗军副首领公白飞求见。”

虽然说孙铿没什么架子，赤旗军首领安卓拉又跟他有了师徒情谊。日日过来请教问题，孙铿也不怎么藏私，向来是问到什么就答什么。

可这位副首领就不太一样了，自从那日摔了跟头回去，也不知道是记仇还是什么，一次都没来过。这时来求见，也不知道是打着什么算盘。

不过人既然来了，林摘星也不能将他撵回去。于是照例收缴了他的武器，吩咐了一个士兵，将他领了上去。

这几天来，孙铿一直都在休养。他可不比狐九重那近乎神迹一般的回复速度，抽走体内大概一千毫升的血液之后，一直都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好在周围人也知道他难得有休息的余暇，各自就把事情处理妥当了少来烦他。孙铿每天教教安卓拉这个便宜学生，日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

士兵通报之后，萧孟过来将门打开。见是公白飞，显然有些吃惊。

“公白飞首领，你来这里是找安卓拉的吗？他刚刚回去，还没有一刻钟时间。”

“不。”公白飞道：“我来是找陨星者大人的，我来找大人讨要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