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去的路上，公白飞翻来覆去的看着他的新武器。梁大珠腰里的那柄连鞘匕首，已经成了送给他的礼物。
较量？当然是一败涂地。连续摔了几个跟头，公白飞连对方的衣袖都没有摸到。心中也少了对陨星者身边护卫的轻视之心，知道这群人跟那位闫长官身边的人一样，都是身怀绝技的。
想想也是，陨星者星辰一样的人物，身边怎么会不带一些强力的随员呢？就是那位担任翻译的老人，天井里倚着栏杆看鱼的老人都似乎不是庸手……不，以公白飞的眼光来看，根本就看不出他们的深浅。
不过虽然心中已经五体投地，表面上的话还是要说的。转头看了安卓拉一眼，嗤笑道：“陨星者只用一本破书就把你我打发了，偏生你还捧着当做了宝，待会拿回城堡看又能怎样？这么入迷看书，小心掉进河里去。”
“不！我有了新的想法！”安卓拉似乎没有听到他的揶揄，难掩心中的激动。“我从老师的教诲里，找到了能短期让我们提升实力的好办法。”
“哦？说来听听。”
“回去再告诉你。”安卓拉狡黠的一笑，卖了个关子。
……
傍晚时分，安卓拉派来的亲兵又来到孙铿的住所。留下了一大块血淋淋的鲜肉之后，就离开了。
“可怜的乔金斯，活了一千五百年，还是没逃过被吃的下场。”蒙蒂斯从肉质上判断出了来源，然后宣布晚餐只喝一点酒就可以了。乔金斯是他的熟人……龙，“朋友的肉，我是绝对不会吃的。”蒙蒂斯端着酒杯说道：“即使他的肉对人类来说具有很多的好处，听说可以修补伤口，延缓病情……”
“如果说是上古的神龙倒也不假，可是这些大爬虫么……”狐步左不屑的摇了摇头，拿叉子挑起一块烤熟了的肉丁塞进嘴巴里，嚼了几下之后含含糊糊的品评道：“没有宝儿给我送的烤鸡好吃……太柴了。”
“上古神龙？”孙铿端着一杯红酒站在天井旁好奇的问道。他虽然和乔金斯不熟，但还是过不了食用智慧生物这一关——用狐步左的话来说，是“没挨过饿。”
“是啊！我和宝儿一般大小的时候，有一条恶龙到涂山搅风搅雨。”狐步左脸上露出缅怀的表情，不知为何，他今天提起宝儿的次数有点多。也许老头开始想念徒弟了……孙铿如是想道。
“族里的长老合力把那条恶龙宰杀了……”狐步左还在怀念着古老的记忆。“全族上下雨露均沾，每一个族人都分到了指甲盖那么大小的龙肉。据说吃了可以强身健体，益寿延年……”
“你这只老狐狸已经活了那么久，还想活到啥时候？”蒙蒂斯笑眯眯的打断了狐步左的回忆。
“滚你的！”狐步左反唇相讥道：“活了快一千岁的老妖怪就不要来嘲笑我了，论该死的程度，也是你比较适合一点吧！”
除了狐步左、闫峰和特侦十一上下大快朵颐之外，孙铿、蒙蒂斯和尚有光三人都没有动筷。孙铿冷眼打量着那位绝域里出来的教员，发现他的神情中隐隐有几分哀伤。想必是怀念那几个为了杀死乔金斯而奋不顾身的手下，他心中一动，走到烤架前，挥刀斩了两块肉下来。
他把两块肉包好，踱步到尚有光的身边。
“都收敛好了吗？”
沉默的军官侧头望了孙铿一眼，无言的点了点头。“今天这龙肉，他们才最有资格享用。你带我去祭奠。”
尚有光神情微动，带着孙铿朝外走去。狐九重下意识想要跟上，却被狐步左伸手拦住。
“男人们的问题，女孩子家家就不要插手。”狐步左道：“坐下，听你蒙叔的，把这肉给吃了。”
两人沿着狭窄的河边小路走出不远，来到一片废墟旁。十几个面无表情的大汉正在清理废墟上的砖石碎块，看到孙铿和尚有光过来，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三副简易的担架排在废墟旁的平地上，白布盖着他们的躯体，干瘪而单薄，仿佛都是空的。
“都在那里了。”尚有光道：“一个只找到了一半，上半身没了；另外两个已经蜷曲成孩童大小，要不是现场没有其他人停留，我们都不敢相认。呼官堂、郑丁光、楚振都是绝域里最后一代受训学员，也是我的学弟，只比我晚一年去那里。”
他的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说一件与他无甚相关的事情。孙铿走到担架前，蹲下身来撩开白布。担架上半部分整齐的铺着一件黑色军装，军帽扣在担架顶端的草枕上。血已经流干了，套上军服裤子的下半身裹在军服里，一点都不血腥。
孙铿想起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军官，但想了许久都没有想起他究竟长什么样子。那时候天快黑了，他的精神又处在混乱和急躁之中。依稀只记得他的口气很和善，并不像绝域里出来的，像石头一样的活动雕像。
“我并不反对牺牲，甚至我本人也随时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孙铿将肉块放在他们枕边，仿佛看到了他们笑嘻嘻的将肉烤着吃掉的样子。尽管他知道那并不可能，绝域里的军人，似乎并没有笑这个技能。“但是，我还是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人不是工具，是这句话吗？”尚有光打断了他的发言，这让孙铿有点恼怒。今天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说一整句话。
“不是。”他生硬的回答道。
“那请您吩咐，我听着。”尚有光垂下头来，嘴角似乎流露出一丝笑意。这真是一个意外的发现，孙铿转着念头，他们并非真正的石雕，也是有自己情感的。
“我希望你们能够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再把这种自杀式的攻击手段奉为圭臬。”孙铿平静的道：“因为现实已经证明，绝域的教育方式是失败的，他只是一个孤证。孤证不立，和特侦十一一样不可能大规模在部队中通用。”
“但是对付飞龙，自杀式攻击确实是最有效的方法。就算院长您，命令特侦十一出动的话，结果也不会比这更好。”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孙铿为“院长”，让他自己也感到有些意外。
“我说的不是现在，是将来。”孙铿将自己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凝视着他道：“你们是种子，是燎原的野火的火星。怎么能无故的消耗在这种没有意义的战争前线呢？”
“我想知道院长您有效对付飞龙的方法。”
“这次回去如果有时间，我给你一个授权。邀请你们分队去咸阳参加一个仪式。”孙铿笑道：“虽然说人的身体是最高级的战争兵器，但是成本太高昂，我们承受不起这样的伤害。用我们的双手来制造更多的工具，然后再用这些工具来对付更加厉害的敌人。”
“也许我们道不同。”尚有光道。
“你应该跟你们的学长林光一好好交流一下，还有薛汉臣、王戎……”孙铿脸上露出一丝想念的笑容。“……萧显，他们也都是绝域里的人才吧？他们为什么可以改变，而你却要墨守陈规？”
尚有光陷入了沉思之中，若有所得的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去。”
……
“阿嚏！”
响亮的喷嚏声过后，萧显郁闷的掏出手帕，使劲擤了一把鼻涕。
“小心别着凉。”林奕走过来，体贴的为他披上一件轻薄柔软的大氅。
“不太像是着凉，反而像是被某些人惦记上了。”萧显道：“会是谁呢？”
“你就是容易想太多。”林奕轻笑。
“萧显叔……再来一碗！我饿……”屋角里传出一声低哑的呼唤。壁炉旁的羊毛毡上，小猫人沉沉的睡着，显然是沉浸在梦境里。
“嗯？”萧显走过去，俯下身把他抱了起来，朝床上走去。“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
“宝儿也不小了。你们两个挤一张床，会不会很辛苦？”林奕的眼睛中，藏着一丝渴望。
“他在这儿待不了太久。”萧显轻声道：“过了明天我就把他送走。他小时候是我抱大的，不嫌弃。”
“这样啊。”林奕苦涩的笑了笑，轻轻退出门去。刚走到走廊里，就看到了莉莉丝在门口踯躅着脚步。
“莉莉丝小姐。”林奕走过去，屈膝向她行了一个侍女礼。
“我……来给那小家伙送点鲜鱼。”莉莉丝有些尴尬的将藏在背后的鱼拿了出来。
“他已经睡了，要不明天？”林奕低垂着眼帘道。
“这样么……”莉莉丝解释道：“野性难驯的小家伙，吃不惯烹制好的食物。”说完又感觉有些讶异，她这是在心虚什么？难道不应该理直气壮吗？
林奕心中快速转着念头，这的确是个疏忽，敌人只是没有注意到罢了。如何解释宝儿爱吃人类饭食，会说秦语的问题？一旦在这个问题上对他们隐瞒了，会不会对之后的生活造成影响呢？想到了此处，她冷静了下来。
“莉莉丝小姐，请您移步到我的房间。有一件事情必须要跟您解释清楚。”
“好。”莉莉丝暂且放下了送鱼过去的心思，跟着林奕走进了隔壁的房间之中。
林奕点起油灯，又推开了临街的窗户。她的动作太快，仿佛心中藏着什么秘密。一不留神间，失手将放在窗台外侧的花瓶碰倒。
“糟了！”她失声喊了一句，眼睁睁的看着这樽名贵的水晶花瓶跌下窗台，摔得粉碎。
而随着那声脆响，隔壁房间的萧显也倏地睁开了眼睛。他轻轻起身走到墙边，掏出一个听诊器模样的工具，将耳朵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