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叫声响起,狐九重倏地睁开了双目。
“有人来了。”她一把捞起坐在椅子上假寐的孙铿,顺手便丢在床铺上。
“怎么办?”艾尔也似乎乱了方寸,面对突然从椅子上飞过来的男子,以及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手足无措的问道。
“还能怎么办!”
狐九重怒极,纤指伸出挑开了孙铿身上礼服的扣子,将他上衣褪了下来。而这时,阳台上传来一声闷响,“客人”已经到门外了。艾尔急中生智,将自己平顺的长发打乱,拉开薄衾合身钻了进去,只留下一头乌云般的乱发在外,拱在孙铿身边。
“金袍法师侍寝,破法者陪床。”莉莉丝熄了光元素球,卧室中重归于黑暗之中。“我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穿好衣服,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教罗严克拉姆侯爵大人。”
孙铿和艾尔同时松了一口气,好在莉莉丝并非艾尔一样的豪放女子,刚刚这番做作已经足以蒙混过关了。卧室重归于黑暗之中,他也趁机下床,披上了狐九重递来的衬衫。
“其实我不介意两位金袍法师一起来陪我。”他挑了挑眉毛,然后俯身点燃了油灯。“有什么事情快点说,我还要休息。”
“据我所知,深渊第三十七领地在三百余年前,曾经发生过一场瘟疫,无人生还。阁下是如何逃生的?”
“你是在质疑我的来历么?”孙铿微笑着,点燃了第二盏油灯。
“不敢。”莉莉丝道:“只是问题卡在喉咙里,不吐不快。”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孙铿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她。“现在我想休息了,请回吧。”
“其实您心中一定在疑惑,为什么我会如此清楚第三十七领地的事情吧。”莉莉丝却是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因为在我的家族中,有一位幸存者。是他告诉了我全部,莱因哈特族和克拉克族没有一个幸存者。那么大人您,到底从何处而来?”
孙铿的脸色阴沉下来,“蕾吉蒂家族的小女孩,不要以为你得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就在这里胡说八道。在外面城墙上挂着的,是你的情郎吧?信不信我吹一声口哨,就能让他像只刺猬一样从墙上掉下去?”
他看起来恼羞成怒了。莉莉丝心想。这个男人的来历的确值得商榷啊!心中转着念头,望向所在薄衾下的女子时,更是幸灾乐祸。
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用了什么花言巧语骗她上床,但无论两方哪一方因此受损,都是家族和她乐于见到的事情。
对于他出口威胁的事情,莉莉丝更是不屑。一个骗子而已,能有多大的能量?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咻”得一声之后,整个城堡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廊里传来卫兵们惊慌的大叫,已经睡下的人们从床上爬了起来,六神无主的在城堡里到处乱窜。
莉莉丝冲到阳台上,朝下望去。只见一根巨大的弩箭钉进城堡的墙壁中,距离萧显的位置只有半米远近。尾端依然在微微颤抖,令人心生恐惧。
“你竟然敢携带魔王陛下命令禁止的弩箭行动!”莉莉丝心有余悸的回头,怒视着这胆大妄为的男子。
“这一箭射失了,下一箭可不一定。”孙铿浑若无事,瞥了她一眼。“魔王陛下的法令到不了第三十七领地,乖乖的离开,或者让他死。选择权在你。”
莉莉丝没有迟疑太长的时间。她瞪着孙铿,一字字道:“你会后悔的。”
孙铿微微欠身,手指指向房门的方向。莉莉丝哼了一声,夺门而出。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好险!”
自此一夜无话,翌日。
“啊?侯爵大人为何这就要离开?难道是卑下招待不周的缘故?”路德子爵满脸疲惫之色,强打精神挽留道。
“怎么可能?”孙铿笑道:“昨夜出了太多的乱子,刚好我得到了艾尔小姐的盛情邀请,准备前往深渊之城游历。听说迪加罗殿下也在那儿,正好我也可以去拜访一番。”
“那就请向迪加罗殿下致以我的问候。”路德子爵巴不得这位惹是生非的“侯爵大人”赶快离开。
清晨的时候,彻夜未睡的他在亲卫队长的陪同下去观察了那根钉进城墙里的巨弩箭。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要清理这根弩箭,至少要花掉一百个银币。
子爵肉痛了一早晨,连平常最喜欢的早点蜜渍萝卜干都食不下咽了。听说昨夜发生的冲突是法师协会的两位金袍法师因为争风吃醋,要是侯爵大人多在这儿住几天,那他的城堡还不得变成刺猬?
他一想到这个可能,就不寒而栗。以至于孙铿刚刚提出要走的请求,就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路德子爵带着亲卫队一路相送,一直送到艾泽城的北城门才与侯爵大人依依惜别。
侯爵大人的车驾向北行了十几里路,径直进了一座农庄。在之前的一天时间里,特侦十一已经将这里提前清空,作为大家的临时落脚点。
犼兽车直接开到农庄的后院,士兵们忙着将车厢壁上悬挂的徽志卸下来,顺便再刷上一层清漆。拉车的犼兽也做了毛色的变化,以防止外貌被有些有心人认出。
尽管所有人都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狐九重从车厢中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
这件宴会礼服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她本来就是那种容貌身材十分出挑的女子,再被这件礼服衬托之后,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一个特侦十一的战士被她的绝美吸引住了目光,顿时眼神发直。林摘星慌忙给他一个暴栗,那战士吃痛,才从迷茫中回过神来。
“咳咳……”孙铿站在房门前,低咳了一声打断了院子中的寂静。“昨夜各位辛苦,现在去休息吧。”
长官发话,下面人自然听从,立刻作鸟兽散。农庄后院中,便只剩下了孙铿和狐九重两人。
“这下没人看到了,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进来了。”
“孙铿……”狐九重微微嘟着嘴,望向他欲言又止。
“嗯?”
“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大混蛋!”
狐九重如同一阵旋风刮过,房门重重的在他面前关上。
“我解风情又有什么用?”男子捉着下巴自语了一句,慢悠悠的走进车厢坐了下来。蒙德恩依然在车中坐着,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男人要风趣一点。都像我儿子那样老实可靠,这世界还有什么意思?”
“跟你这软泥怪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孙铿意兴阑珊道:“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究竟考虑的怎么样了?”
“从我们商定到现在,也不过刚刚过了一天一夜而已。”蒙德恩道:“您未免太过心急了吧。”
“由不得我不着急,时间所剩不多了。”
“欸欸欸!”蒙德恩无奈道:“为什么比我还要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呢?你还年轻啊,别那么暮气沉沉的。”
“我希望你能够认真的,慎重的考虑……重新考虑您的决定。”蒙德恩郑重道:“有些东西失去了,是无法再重新拥有的。”
“布局已经基本完成,接下来就应该去验证最后的那个假设了。”孙铿沉静的道:“如果一切都如同我所预料的,那么也许不到二十年的时间,我们就会重逢。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这个世界不能没有你,特别是在我看到了那个小子之后。”蒙德恩道:“而且,你有很大的可能一去不复返。那就真的危险了。再有……你就不担心,在你离开的这二十年中,他们会让你的所有努力全部白费。二十年后从头再来,你将面临的是一个绝境。”
孙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他在心中反复思考着自己的想法。“如果他们恐惧,那么一定会采取行动。”他笃定的道。
“但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看到他们的任何动向,是你自己反应过激了。”
“我会慎重考虑的。”
……
艾泽城,法师协会分部。
“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塞恩斯目眦欲裂,绝望的望着艾尔。
艾尔无事人一样盘腿坐在椅子上,淡淡道:“你想什么就是什么。塞恩斯,你应该知道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比你这种小菜鸟要有趣的多。我心甘情愿,跟你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不!”
塞恩斯匍匐在她的脚边,涕泪横流。“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你。我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有你身上的味道。我的灵魂中,早已经烙上了你的印记。你不能这样……”
“我不能怎样?尊贵的塞恩斯·赛格斯奈斯紫袍法师大人!”艾尔眼眶中泪光闪动,“一次、两次、三次……我给你无数次的机会,而你一次次的放弃。是你自甘堕落,却要怨到我的头上?昨夜要是在场有三个金袍,那位侯爵大人会如此放肆?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这就去努力突破!”塞恩斯霍的站了起来,恨声道:“我要亲手抓住那个混账,把他的头献给你。用他的血来洗刷您受到的耻辱。”
“我从来都不相信没有实现的诺言。”艾尔冷笑,望着他道:“等你突破了再说这种大话。”
“我会突破的。”塞恩斯沉声道:“只要他还在深渊的领地,我就会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说罢,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