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历718年五月十三日,小雨。深渊,贝斯谷地。
这是一片人类尚未到达过的处女地。魏溪所率的部队已经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在没有向导的带领下,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到这里。
沿途他们一路烧杀抢掠,深渊人的反抗力量在人类的复仇之剑面前,显的如此虚弱。部队的士气正在高涨,达到了一个令人警觉的峰值。
在最后的攻击发起之前,魏溪叫停了部队的准备,强行命令大家冷静下来。孤军深入数百里,容不得他有半点轻敌之心。尽管深渊人在面临危机前的表现非常拙劣,拙劣的不像是一个成熟的国家。
“检查弹药!”
“检查各自装备!”
中队队正在各自的营地中来回走动着,一刻都不得闲。连日的阴雨让他们所处的营地陷入了一片湿滑泥泞之中,身上的军装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像是套上了一张渔网,越挣扎缠的越紧。
指挥部旁的一间独立帐篷,是联络员的房间。而大家都知道的一个事实是,这个帐篷的另外一个功能——是让他们的长官魏溪寻找在这烽火连天的战争时期唯一慰藉的地方。
“头还疼吗?”一个柔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索。
“好多了。”魏溪点点头,支起身子在女子的脸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辛苦。”他客气不像是一个丈夫,而像是一个付了钱的……
吕小燕脸色阴沉下来,她瞪着魏溪,微微嘟起嘴唇索吻。
魏溪轻叹了口气,“尽量不要卿卿我我的,外面的弟兄们可都旱着呢。”
“他们找不到老婆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你这个卫指挥还兼职媒婆不成?”
“确实是我的问题。”魏溪没理会吕小燕的哀怨,他起身披上潮湿的军装,叹了口气道:“我作为一卫的长官,有责任把他们平平安安带回去,顺便再帮他们解决人生中最大的问题。”
“我知道,我的身份是你看不上的。娶我不过是因为压力而已。”吕小燕不由一阵气苦,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想什么呢。”魏溪停下了动作,宽慰道:“我不在乎你什么身份。想要孩子也得等我们脱离了危险再说吧。孙铿那个王八蛋已经告诉过我,联络员的职责会派给其他人来担任。你以后的任务就是待在家,安安生生的给我生养孩子。我想至少要在和孙铿的孩子们打架的时候,我们家的孩儿要能在数量上达到优势……”
吕小燕被他的安慰逗得破涕为笑,但刻意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氛也随之烟消云散。“才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你得逞呢。”她幽怨的叹了口气,起身整理着魏溪肩上有些歪斜的银星。“大战在即,你要小心。”
“我知道。”魏溪朝她微笑,嘴唇轻轻在她额头上一碰。转身走进漫天飞舞的雨丝之中。
“长官到!全体起立!”值星官随着魏溪走进来,喊出了口令。
“坐下。”魏溪摆摆手,环视了四周一眼。“各部准备情况如何了?”
“各部目前来说士气高涨,自从实施了以战养战的后勤策略后,我们的给养一直都处在充裕的状态。空军部的运输飞艇也刚刚离开,全员弹药备量充足。能够支持我们进行至少三次高强度的作战。”
姜锐站起身来回答道。他已经暂时从第一部回来,重新担任策士长职责。作为整个行动最关键的一步,实在容不得第三卫有半点分心。
“现在制定作战计划,争取一次就让格里高利的部族感受到我们的愤怒。”魏溪道:“现在敌人的动向如何?”
“后卫部队报告,我们来的路上已经发现了深渊军的侦骑队。派往周边城镇的特侦队没有发现深渊人更大规模的调动情况。”
“格里高利部族目前一切如常。他们刚刚进行了一场长途跋涉,现在举族欢庆,还沉浸在美梦里呢。”
“今天晚上开始行动,就让他们这样睡着,永远都不要醒过来了。”魏溪吩咐道:“攻击完成之后,无需保留俘虏。全员就地转入解救我们国民的行动之中,真正的苦战还在后面,望你们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
格里高利部族在蜀郡攻击战中,一共掳走了近十万百姓。途中死伤了一成,又变现了接近五万。留到手里的,只剩下了四万多青壮。这批奴隶被囚禁在贝斯谷地的奴工城,看守非常松懈。也许他们认为在深渊的腹地,人类是不可能抵达这里的。
第三卫在沿途的作战中,损失微乎其微。饶是如此,这攻击之外附带的任务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需要解救的难民有四万之众,相当于一个士兵就要负担一个多难民。
更不要提在他们的回程中可能会遇到的阻击拦截,就算有第一卫的策应和两大战区的支援也不能将敌人完全拖住。
如果深渊方面悍然调动西大陆极西方面的部队过来,那么对于第三卫来说,除了丢下难民逃之夭夭,几乎没有第二个选项。
“也许最好的方法不是把他们都带回家,而是就地消化。”姜锐小声在魏溪身后提议道。
“就地消化?消化到深渊人的肚子里去吗?”魏溪冷笑,“这是没有受过军事操练的平民,不是你家养的阿猫阿狗。把他们丢给敌人,你我是要背负历史责任的!”
“但是我们在南方草原上已经有成功的先例了。不能因为他们身上有秦人的身份,就特别对待吧。”
“必须要特别对待。”魏溪点着他的胸口,冷森森道:“别忘了你我吃穿用度是从哪里来的!”
“这会把我们带进深渊的。”
“死得其所而已。”魏溪微微阖上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真实的心情。“不要多说了,去准备吧。把所有的大车都集中起来,必要时候辎重全部丢弃,优先把难民从绝境中带出去。”
“……是!”姜锐知道军令如山,既然下达就绝对不可违背。身为策士长,就是要遵从卫指挥的命令,替他分忧解难。哪怕这个难题是无法解决的。
入夜。第三卫离开了营地,开始行动。特侦队已经在白天的时候摸清了整个谷地的地形,这处谷地仿佛一个狭长的口袋,四周群山环绕,是一个天然的易守难攻的地方。
也许是自然条件太过得天独厚,又可能是他们刚刚获取了一场大胜之后还未平复兴奋的心情。狼族人居然愚蠢的放弃了谷口的防御要点,整日在谷地中饮酒作乐,一点居安思危的心思都没有。
秦军轻而易举的就扼住了这伙狼族的喉咙,在谷地两侧的山坡上,架设了炮兵和机枪阵地。而主力进攻的步兵部队,则抵近到距离狼族营地不到一秦里的地方,随时可以发起进攻。
五十门轻型臼炮一字排开,炮手们小心的从弹药箱中取出涂着绿漆的特种炮弹。弹体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小字,有的是死难者的姓名,有的则是“杀敌、报国”之类鼓舞人心的话语。
炮兵长官掏出怀表,盯着秒针一步一步走到表盘的顶点。那是约定好了的,最后总攻发起的时间。
“为了蜀郡!为了帝国!”他高高举起右臂,脸上露出肃然的表情。“开火!”
轻型臼炮发出一声怒吼,火光一闪,炮弹被炮管中的发射药包顶出炮膛。在空中轻盈的旋转着,划出一条高抛物线,重重落在狼族人的营地中。“砰”得一声,瓷质炮弹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一股暗绿色的烟雾升腾起来,很快就散进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一个喝得烂醉的狼族人听见了声音,摇摇晃晃的走到炮弹坠落的地方,他伸长了鼻子努力的嗅着。空气中的怪味道让他已经麻醉的神经重新恢复了一丝警觉。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儿有点痒,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气流冲过口腔,带过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他痛苦的抓挠着喉咙,拼命的咳嗽着已发不出任何求救声。
而此时此刻,营地中骤然发作的剧咳,已经压过了炮弹落地的声音。尚未中毒的狼族从帐篷中疑惑的走出来,望着满地打滚表情痛苦的同族,陷入了惊惶之中。紧接着,也因为吸入毒气,步了其他狼人的后尘。
无数巨狼凄厉的嘶吼起来,嘶吼声惊醒了整个营地。格里高利赤着上身,从营帐中冲了出来,他举目四望,看见一个个在地上乱滚的族人。正慌张的时候,一个矮小的身影扑过来,将浸满了水的布团掩住了他的口鼻。
“大人小心,秦人掩杀过来了!”那拼死救主的狼人用最后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也陷入到痛苦的挣扎之中。与此同时,格里高利听到了一阵尖利的哨子声,他抬头朝夜空望去,无数明亮的火流星飞速的坠落下来。
以毒气攻击作为开端,二式火箭的覆盖射击作为正餐。两轮打击之后,这个拥有数万战兵的大部落立刻陷入到濒临崩溃的绝境。
秦人的炮弹终究有限,最终还是要靠步兵来解决一切麻烦。天空中不时升起照明弹,白亮的光将整片谷地照的如同白昼。
发狂的狼族人从着火的营帐中冲出来,向秦人的阵地发起了绝望的冲锋。而秦人则用一轮一轮仿佛永不止歇的枪声回击,将每一个活动的物体射倒在地上。一切行动有条不紊,仿佛一面倒的屠杀。
战斗从子夜时分一直持续到黎明之前,格里高利的部族终于流干了最后一滴血。全族崩溃,放弃了抵抗。这个以攻袭秦国而发家的狼族,终于为自己的行为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