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溪带着一身硝烟味大步走进孙铿的房间。房间里灯火通明,萧孟和谷雨两人一脸警惕的望着这突然冲进来的军装大汉。
“禀明身份,否则我们开枪了!”萧孟按住腰间的手枪沉声喝道。
“孙铿呢?”魏溪伸手入兜,将自己的证件飞到萧孟的怀里。他望着空荡荡的办公桌,皱眉问道。
“是魏溪将军……”萧孟展开证件看了一眼,神色稍微轻松。“请坐,稍等片刻。突然听到枪声,特侦十一执行了紧急情况预案。林队正带着院长去了避难所,估计这会儿该回来了。”
“有水没有?没有水,酒也行!”魏溪道:“跑了半夜的路,都快给渴死了。我到了这儿可从没受过委屈,你们俩也不能欺负我。”
这两人都是生面孔,从来都没见过。魏溪先给他们打了预防针,省得到时候自己跟孙铿之间火药味浓一些,这两位反应过度就不好了。
“魏溪将军,近卫装甲第三卫卫指挥。帝国一级郎将,国伯。安宁堡的缔造者之一,青复盟联席会议团成员。”谷雨笑吟吟道:“您是院长的朋友、战友、最坚定的同盟者。来这儿,自然是不会受委屈的。请放心。”
魏溪见她把自己一连串的头衔都熟稔的背了出来,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鼻子道:“你要是不说,我都不清楚我的身份怎么那么复杂。其实其他的都是虚的,最重要的一点,我和孙铿是朋友。足够了。”
“院长的朋友可不多。”谷雨道:“做他的朋友,要承担风险。酒来了,请慢用。我们告退。”说完盈盈一礼,拉着萧孟退了出去。
魏溪斟了一杯酒,仰脖干了。杯子还没放下,就听见脚步声传来。转头一看,就看见孙铿那张有些憔悴的脸。他忍不住笑道:“你现在在帝国里可是被他们称作‘铁人’,可不能就这么垮了。”
“两天前我在剑门关遇袭。”孙铿走进来关上了房门和窗,端起魏溪面前的酒杯斟上酒一饮而尽。“如果是嬴庸倒也罢了,没有想到……”
“也许只是赵甲那家伙的个人行为呢。”魏溪劝道:“凡事不要想得那么绝对。再者说,那家伙之前就和你有旧怨。若是被嬴庸收买,这时候做个死间挑拨你们夫妻的关系,当真是物超所值。”
“但愿一切如你所想吧。”孙铿闷闷回了一句,打起精神来回到办公桌后面。“听说你来的时候,又替我解决了一波麻烦?”
“是孙以宁那个不成器的东西。”魏溪哂然笑道:“就算能蒙过我,也过不了夏八方那一关。我倒是更加担心你到了蜀州以后的局面,嬴庸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孙铿冷道:“请你过来,最重要的是对于你们即将展开的越境行动。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怎么,考校我?说罢,我听着呢。”
“你认为越境行动是一场什么样的行动?”孙铿双手支着下巴,字斟句酌的问道。
“嗯。这么简单?”魏溪皱着眉头反问道。孙铿默然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魏溪沉默了许久,额头上竟然渗出细微的冷汗。他也顾不得擦拭,端着酒杯沉吟不语。直到杯中的酒已经冷了,他才缓缓的开口道:“报复只是最下等的目标。更高一层的目的,应该是削弱敌人的战争潜力,补充我们在蜀郡的人力缺口。”
“大致方向对,但是太笼统了。”孙铿直言不讳道:“削弱敌人的战争潜力有很多种方法。你认为哪一种最有效?”
“屠城灭国,制造恐慌。”魏溪脸上露出残忍的微笑,“除了杀戮,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让那些茹毛饮血的深渊人恐惧的方法。”
“杀戮过这一次之后,最多再过三年甚至更短的时间,敌人就会重新成长起来。到了那个时候,全面战争已经开启,你已在前线与敌人厮杀。新成长起来的敌人已经忘记了你曾经制造的痛苦,你又该如何?”
“再杀。”魏溪森然道:“杀到他服为止。”
“问题是,帝国国内拥有越境作战能力的部队只有寥寥几支。而这些部队,势必要在全面战争中扮演中流砥柱的作用。把你抽出来容易,谁来顶替你的位置抗击魔族人。这个问题,你如何破解?”
“这……”魏溪顿时语塞,抬头笑道:“那你说该如何破局?”
“削弱敌人的方法有很多。最直接的就是屠杀,杀成一片白地。敌人自然而然的就虚弱了。但屠杀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敌人的架构依然存在。只需要时间再生养,很快我们就会面对新的敌人。”孙铿道:“国与国、民族与民族之间的战争,归根结底是要破坏对方的社会结构。让他们变成一盘散沙,变得没有攻击性或者热衷于内斗。你的军队所到之处,不应该只制造杀戮,还应该传播光明。”
“传播光明?”
“是的。”孙铿点了点头。“我们的敌人是一个体量极为庞大,武力极为强盛的多民族共同体。对付这样的敌人,从内部攻破是最优方案。他们有极为分明的社会阶级体系,处于社会下层的阶级几乎没有任何希望登上社会上层。破坏这样的结构,你所做的很简单。就是让底层的人看到攀登上层的希望。”
“鼓动他们造反?”魏溪眨了眨眼睛。
“鼓动内部人造反的事情,交给特勤部去做。你们的任务是解放更多的奴隶,他们才是处在深渊底层的,永远都没有希望触摸到光明的人。”
“不把他们带回来吗?”魏溪道:“蜀郡这一战可是损失了接近二十万军民,这么大的人力缺口可不是简单的移民就能够填满的。我们需要一场以人口为目的的劫掠战争。”
“我考虑过这个事情,也许敌人入侵蜀郡,正希望我们报复回去。那样的话,他们可以从容的把奸细混进奴隶中。让我们自己带回来,总比他们想办法混进来要轻松的多。”
“人口该补充还是要补充,但我有一个要求——超过十岁以上的奴隶就不要轻易带走了。青壮留在深渊的领地,组建成义勇军、游击队形式的反抗者团体。一来能够破坏敌人的后方,二来在他们内部就能够形成一个筛选机制。只有最忠诚的人才有进入帝国的机会。这样,就能够减少我们筛选的难度。”
“十岁以下可都是吃饭的嘴,你别指望他们能在几年内给你造成任何收益。”魏溪警告道。
“我当然知道,但这件事情的好处不在现在。而在于未来。”孙铿道:“这次出击,技术兵种就不要跟你们一起去了。第一百一十四卫刚刚出了事,所有军官正在接受详细的调查。我估计以后应该会重新组建。所以这个卫的士兵就能够作为一个有效的补充。
我的建议是,以你们作为骨干,一一四卫的士兵作为血肉。混编成一个合成作战部队,跟萧润的第一卫配合。第一卫负责攻城略地,你们负责组织、培训反抗者。以蜀郡为依托,至少在深渊的腹地抵抗到全面战争开始。”
“全面战争开始至少需要三年时间。”魏溪道。
“是的。”孙铿道:“我会和章质夫、陈暮商量,在其他两个防御面进行小规模的作战来牵制他们的主力,以防止深渊人对你们进行围剿。而你们的活动范围也不宜过大。”
“那就是我们的事情了。”魏溪道:“不需要你多操心。”
“你和萧润商量一下,尽量在深渊方面活动来为我们平定内乱争取时间。”
“内乱会持续很长时间?”
“从赵甲誓死都不肯让我知道内情的情况来分析,这个秘密一定是非常重要的。能延缓我一天是一天,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我估计,大范围的内战很快就会到来。而一旦内战开始,我只能勉强保证三大防御面的局势稳定。至于其他地区,就要自求多福了。”
“这么严重!”
孙铿笑了笑道:“你还是当一个纯粹的军人比较好。从萧显出事以后,内战的阴影就悬在我们头上了。只是那时候嬴晚还活着,先陛下的余威仍在。有些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动弹罢了。现在嬴晚死了,我又一力主张羽衣登基。在嬴庸看来,是他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他要是不善用那个秘密搞风搞雨,他就不是嬴庸了。”
“所以说,你早就猜到了会有今天?”
“虽不中亦不远矣。”孙铿道:“卡蒂知道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一开始是要传达给嬴庸知道的。没想到却被羽衣截胡,阴差阳错被萧显知道。萧显自然不肯背离皇室,也只能远走高飞。
但是他辛苦隐瞒,甚至连老婆都搭上了都没有挡住这个秘密被嬴庸知道。既然嬴庸已经从另外一个渠道得知了秘密,那么我几乎可以断定内战的危险已经到了一个非常高的概率。
没有什么,不比先圣皇帝子婴陛下不是嬴族人的消息更加震撼人心了——尤其是那些非子婴直系的嬴族人,更加蠢蠢欲动。他们看到了触摸皇权的可能性,尽管那可能性微乎其微。”
魏溪悚然一惊,失声惊呼道:“你刚才说什么胡话?你说先圣皇帝陛下不是嬴族人?他不是嬴族人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