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真真听他说得粗鲁,蹙着眉啐了一口。婷婷袅袅走到孙以宁面前,戳着他的胸口娇嗔道:“死人,你跑哪儿去了?听说庸亲王不肯要你了,没关系啊!我养你啊。”
孙以宁心中倒抽一口凉气,心道这女人好毒辣的心肠。若自己还是那个靠私生子名头招摇撞骗,那她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原形毕露。可今非昔比了,他早已经傍上了高枝。至于那个狠心的爹,现在也只能把他恨得牙痒吧。
他顺势捉住姚真真玉指,嬉皮笑脸道:“美人儿,我还用你养么?你孙爷到哪儿都能吃得开,不一定非得靠亲王殿下的名头。爷现在松翁手下,松翁将我待为上宾,靠的可都是小爷的本事。”
“你有什么本事?”姚真真瞥了他一眼,挣脱了他的手掌,手指灵巧的撬开他胸前的纽扣,缓缓下移下去。停留在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猛地屈指一弹。
孙以宁顿时色变,“姚真真,我看你真是皮痒了。”
两人在厅堂上公然“打情骂俏”,把郑昌看得直摇头。松翁如今也是被孙铿逼得狠了,没了昔日的严苛。连这种登徒子都待为上宾,组织内部搞的乌烟瘴气。看来他们的未来真是没搞头了。
老管家心中如是想着,忽然猛醒。松翁不会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关系,但还是派了孙以宁这种货色上门。名为征税纳饷,实则是要逼迫自家小姐选边站队。
而一旦站了队,以后他们一家团聚的可能性可就微乎其微了。甚至连衍儿也得牵涉其中,父子反目几无幸免的可能。当真是为了把孙铿扳倒而无所不用其极了。连这种毒计都想的出来,让郑昌义愤填膺。
老管家想了那么多,其实不过一瞬间的事儿。这时郑二蛮已经把一件崭新的秦装送了过来,他忙接过捧到姚真真身边。“小姐,衣衫已经送到了。”
孙以宁横眉斜睨了一眼,不耐烦道:“老东西,你打什么岔?没看见孙爷我跟你家小姐说话么?滚滚滚,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郑昌肺都差点气炸了。心道当年你还是亲王私生子身份的时候,你那野爹都不敢跟我造次;你现在的谋主张广松见我也得称我一声昌兄。你又算什么东西,敢骑老子头上拉屎?真气死我了!闷哼了一声,就要发作。
姚真真朝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轻动。轻嗔道:“孙爷这真是攀了高枝,不比寻常了。来了就是客,不如我们移步后花园,小妹给孙爷整治一桌酒菜,边喝边聊如何?”言笑晏晏,竟是直接把高顺当成了透明人。高顺脸色一沉,阴冷的注视着孙以宁。
孙以宁的公子哥脾气发作,狠狠的回瞪了回去。哈哈一笑道:“真真小姐,这儿可是燕府。你说话能算数?”
“那当然了。”姚真真自傲道:“我和燕家小姐情同姐妹,用用她家的后花园又怎么了?”
孙以宁闻听顿时喜不自胜,搓手道:“你若是能让燕家小姐出来跟我喝杯水酒赔罪,这笔军饷不要也罢。”
姚真真等得就是他这句话,似笑非笑道:“此话当真?”
“你孙爷我什么时候反悔过?”孙以宁将胸脯拍的咚咚作响,来了个大包大揽。可他这么一来,高顺就不乐意了。这位自从孙以宁自报家门之后就一直被刻意无视的副指挥,此时终于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爆发的机会。
他冷哼了一声,盯着孙以宁阴恻恻道:“孙公子,风大别闪了舌头。救难饷的征收这种军机大事,岂是你这种绿豆芝麻一般的底层策士说免就免的?一百万金元,一个铁子都不能少!”
孙以宁仰天打了个哈哈,“你是什么东西?孙爷我在蜀郡横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粪坑里吃屎呢!爷的差事岂是你能搀和的?滚。”
高顺气得浑身直哆嗦,他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唰的一声把腰间手枪抄了出来,指着孙以宁胸口咆哮道:“你今天敢跟那个小骚蹄子往里走一步,老子立马毙了你。”
姚真真笑看两人狗咬狗,见高顺又把枪掏了出来。脸色顿时变了,拧身闪到孙以宁背后惊恐道:“以宁公子,人家好怕……”
高顺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你们这对狗男女,串通好了准备赖饷是吧?”
孙以宁被这夯货气乐了,皱眉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她串通好了?”他看姚真真装腔作势,立时便明白了过来。自己一时不察,中了这女人的离间计了。
高顺那厮一根直肠子通到底,端得是爱憎分明。如果自己不主动缓和关系,今天怕是要误会到底了。可让他主动低头,那可比杀了他还难。一想到这棘手的情况都是姚真真一手造成的,不由的更是对她的毒辣更加忌惮三分。
眼看孙以宁和高顺两人剑拔弩张,已成骑虎之势。姚真真暗暗松了一口气,朝郑昌示意准备闪人。不管如何,先让这两人争究出个主次来吧。到时候她再跟那个胜利者打交道,自然就轻松多了。到时候不管是要钱也好要身子也罢,总好过现在被一狼一狈围攻。
一想到这儿,姚真真不由气苦。蜀郡偌大一个地方,到如今只有她一人苦苦支撑。萧十三落到蜀州不知生死,一帮手下也各自星散。这都准备了那么久的时间,还不见孙铿和特勤部有什么反应。现在只是孙以宁这种货色就让她左支右绌,要是更加强力的人物到场,又会是什么样的困境?她不敢想象下去。
须臾功夫,燕府的仆人和姚真真就走了个干净。孙以宁松了口气,沉着脸道:“高副指挥,我们今日暂且回去吧。脸都要被你丢光了,这家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们只能从长计议,再给他们好看。”
高顺听他把责任都丢到自己身上,岂能乐意?悻悻将手枪收回枪套中,粗声粗气道:“回去之后,我定会向周武将军禀报此事。你就等着松翁严惩吧。”
两人分属松翁手下不同的派系,虽然这次被派出来也分了主次关系,但从根底上来说,拿枪杆子的一向看不起这帮摇动笔杆子的。目前进驻剑门关的只有国防军第一一一三卫,卫指挥周武是名义上的主官。当然有节制孙以宁的权限。
孙以宁哈哈干笑了几声,心道你有靠山难道我就是无根之木?可他自从身世剧变之后,性格已经逐渐变得阴沉,有依仗也不会像高顺一样说出来。两人各怀心思从燕府出门,便直奔设在东剑门的国防军前线指挥部。
随着蜀州难民一起退到剑门关的国防军部队一共有四个卫,共同归属在二级郎将沈钧孟的麾下。这也是蜀郡境内最后一股成建制的秦军部队。原本这应该是他最大的本钱,无论是在防御的时候还是反攻的时候。
然而风云突变,随着国防军第一一一三卫的进驻,沈钧孟发现一股汹涌的怒涛朝自己扑来。仅仅一天的时间,他就发现自己的地位已经入沙滩上的沙堡一般岌岌可危了。
周武刚刚结束了与沈钧孟的会面,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中。沈钧孟的态度依然非常强硬,这让他感觉到这人已经是他占据剑门关最大的障碍之一。他沉思着推开门,才愕然发现高顺和孙以宁两人早已经回来了。只不过这两人完全没有早晨出去时那般融洽的样子,斗鸡一般互相对视着。也不知道去了燕府一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才懒得理会手下们的矛盾,那样只会让他更好的统御他们。扫视了二人一眼,自顾自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
高顺见靠山回来,得意的哼了一声,站起来禀报道:“卫指挥,俺们回来了。”
“钱弄到手了没有?”
高顺摇头道:“本来快弄到了,可被孙以宁这厮给弄没了。”
周武并没有马上动怒,将目光投到孙以宁的身上。“以宁公子,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孙以宁“嘁”了一声,站起来欠了欠身子算是行礼。然后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最后坦然道:“周武将军,我承认是上了那小娘皮的当。但是高顺将军的配合能力差到极点,已经不能用蠢来形容了。对付燕家这样的财主,光靠威逼利诱是不可行的。需要将军您动用更加严厉的手段。”
周武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慷慨陈词,皱眉思索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燕半城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对付的。贸然动武的话,恐怕会引起组织里的其他高位者的愤怒。她们家的身份,不是我们这个层次能够接触到的。”
孙以宁神色一动,发现自己果然被隐瞒了一些重要的情报。简而言之,就是他又被当枪使了一次。可是这事儿他还恼不得,只能听着。是以干笑道:“那该怎么办?”
周武道:“我去请示松翁,让他给我们一个办法。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沈钧孟这个家伙给处理掉。如果被他一直挡在我们面前,松翁的计划会有失败的危险。我们必须要保证北上的道路畅通无阻,而剑门关必须要控制在我们自己人的手里。”
“但那老家伙要是死不松口怎么办?”高顺追问道。
“那就让他死。”周武阴森森的回答,神色却平静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