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花军!”查大受一下子想起来了,曾经被戚家军认为是最难对付的对手!立花道雪的影流长刀斩入部队!每一名武士都拥有疯狗一样难缠的剑法!
后面明军骑兵仍悍不畏死冲上来,查大受看都不敢看了,淌着泪闭上了眼。这毫无疑问是个圈套,从自己的第一次取胜,到今天的几次胜利追击,都是不折不扣的圈套!立花军为了取胜竟可以做到如此狠毒,牺牲了几百手下的性命将他的队伍诱进包围,整个明军的部署都因为自己的追击而变得狭长散乱了。
那么,将自己砍翻的人,查大受想起了那个名字,高桥宗茂,唯一作为与雷神立花道雪决斗的见证人而被戚继光放回的人,后来继承了立花家,改名为立花统虎,也叫立花宗茂。
查大受闭目等死。
几声意外的惊呼声从身边响起,蓟镇骑兵竟冲破了刀光的封锁,直冲进来。为首的骑士手持剑盾,横劈竖砍将立花军武士撞开。立花军的刀虽然快,但是跟蓟镇的虎头铁牌硬碰之下纷纷折断,意外惊呼着避开来。
剑光削断袢甲丝绦,那骑士一掌震开胸甲,将查大受从甲中抽出,拽上马背。蓟镇铁骑兜转马头,在那骑士的指挥下向后方突围。这时候祖承训已然率援军赶到,奋力杀来一条血路,将他们救回。
此时明军侧翼杀声震天,立花军竟从小丸山中杀出迂回至明军右翼,之前引诱查大受的倭寇大队则正面杀回。
明军顿时大乱,查大受被那蓟镇骑将带在身后,强忍着不让自己晕倒,大声下令向碧蹄馆撤退。两军数度交锋,明军且战且退,始终无法摆脱立花军的追击。
身后大地震颤,查大受回头看时,只见立花统虎已然上马追来,带着一大片铁骑至少有七八百骑扬起尘烟对他们穷追不舍。
蓟镇骑士奋力打马带着查大受逃命,但是因为马上骑了两人负重太大而落到了队尾。一名立花军武士已经一马当先追了上来,大喝之中枪如电闪,连挑明军数骑,终于再也没有阻挡,一枪刺向查大受的后心。
那蓟镇骑士忽然翻身自马背上跃起,查大受只听见头顶有声音飘落:“别回头快跑!”那身影已经鱼龙一般向着后面的武士撞去。这等武功当真是天下罕见,但查大受哪能独自逃命,那蓟镇骑士独自去挡追兵,岂不是要被立花军乱刃分尸。
查大受一声大吼,控住马缰将马带回,却见那骑士已经用盾牌打开枪风,一剑穿喉便将追上来的立花军武士仰面刺翻,身影一缩一撞便将尸体从马背撞飞,夺了马匹。
立花军一片惊呼:“池边永晟落马了!”
那人风驰电掣一般追上查大受,查大受急急调转马头,反倒落后了。
身后又传来马蹄撼地之声,之前引诱查大受的倭将大叫着追了上来:“立花家侍大将十时连久在此!前面的明将有种留下和我一战!”
查大受无力一战,十时连久却不屑杀他,策马冲过,挥刀直取杀了池边永晟的蓟镇骑士。那蓟镇骑士从背后撤出一把铁弓,回身便是一箭。十时连久一刀劈空,箭如流星落日,正中十时连久的右眼。
十时连久一声大叫坠落马背,立花家一片惊呼,连立花统虎也下马救人。
“落日弓?”立花统虎望着十时连久眼中的铁箭,脸色异常凝重。戚家军专门狩猎高手的杀手队用的箭!听说射这个铁箭的弓叫做“落日弓”,力道之大,所射铁箭洞金穿石,甚至比火铳的枪弹还要快。十时连久被射中并非偶然,对方的箭速比他的刀要快很多,才会造成这个结果。
十时连久痛苦地挣扎着,头一歪,抽搐中气绝身亡。一边武士将池边永晟的尸体拖过来,池边永晟的喉头一个剑刃捅出来的血洞,拖动中犹在啵啵喷血。
立花统虎沉声道:“停止追击,报告黑田大人,入朝的明军之中有戚家军的高手!”
查大受死里逃生,松了口气,差点儿没跑掉。最可怕的那一会儿,都看见立花统虎的马鞍上面所绘的鲤鱼花纹了。但最终两匹战马狂奔起来,将身后追兵甩掉。
那人敞开面甲,对查大受皱眉道:“不是让你别停下么?”
查大受失血过多,面如金纸,望着眼前的人,惊骇得说不出话来。这,这是蓟镇戚家军村里的那个老头!
查大受怔道:“你是……”
“老夫松门卫指挥使丁邦彦!”
查大受羞愧难言,低头道:“连累老将军犯险救我!我查大受败军之将,一时骄傲害了多少兄弟性命,怎么值得老将军如此搭救!”
丁邦彦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年轻,他日可托付国家大事,老朽却已经年过半百了,再也不想见到年轻有为的后生夭折在老朽面前。”
查大受稀奇道:“为什么老将军会入朝?”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惊喜中伤痛都没了感觉,“难道戚都护也……”
丁邦彦点点头:“不要去声张,戚都护不日就到。”
查大受大喜,连连点头。
杀声响起,吴惟忠率军杀来,与查大受、祖承训兵力合到一处,兵力已然超过立花军,而立花军的奇袭效果已然失去。明军立刻对立花军进行反扑,战况空前激烈,蓟镇藤牌甲士打头阵,以铜墙铁壁一般的前锋线稳步推进。立花军的利刃和疯狂的刀法在蓟镇藤牌重兵所持的虎头长牌面前无法发挥威力,朝鲜军亦跟在后面拼命射箭,箭矢如雨狂射直至天黑。立花统虎全身甲胄之上都被射满了箭矢,弹痕密布,只得下令立花军退守小丸山,前哨战算是结束。
二十六日,李如松率明军主力抵达碧蹄馆,黑田长政也已经率军赶到,接收了立花统虎的指挥权,与李如松对垒开来。倭寇大队人马不断从各路涌至,小早川隆景率第六军团两万人压至,毛利元康仍有两万后备队增援过来。
李如松在此兵力严重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决定使用疑兵之计,主动出击。明军直取黑田长政的本阵,迫使小早川隆景的第六军团也早早投入了兵力。倭寇后备队赶到,明军正面被小早川隆景围困,立花军趁机包抄至侧翼,将明军重重围困。
两军自午后交战,一直打到天黑。忽然左协大将副总兵杨元率领一千军士从伏兵处高举火把杀出,高呼:“天朝大军已至!倭狗休走——!”随即炮营猛轰倭寇右侧阵地。
天黑再加上一片混乱之中,倭寇皆以为神宗宣布的七十万大军来了,小早川隆景立刻下令收兵后退。两军皆死伤五六千人。明军铁骑强悍的战斗风格给倭寇第三和第六集团军都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尤其是立花军阵亡七成。
朝鲜军先是兴奋莫名,然后发现,其实只是李如松的疑兵之计,大明自从这四万多人之后,暂时还没有兵力越过鸭绿江。李如松命令朝鲜军四处做出天朝大军已至的样子,自己则四处率军主动出击,做出明军到处都在发起攻击的假象。
直到这时,朝鲜方面才终于开始怀疑,天朝所宣布的大军七十万,其实不会来那么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