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大哥！”李如松心花怒放，指着山林中隆隆声远去处问道，“那是什么甲胄？”

“龙神将。”戚继光道，“是新型的巨甲兵，还未完善，只是一台试作的机体。”

查大受心急火燎道：“大将军，干嘛还藏着掖着，快让我们辽东军的弟兄开开眼！”

“不行。”戚继光干脆地回绝了，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这巨甲你们就不用惦记了，莫说是你们，就是我也驾驭不了。”

李如松急道：“现在可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啦，秀吉已经兴兵侵朝！这个大哥您不会不知道吧？现在圣命已下，小弟不日就要率辽东军援朝！小弟此来，一是讨兵，二是讨策……”

戚继光道：“不要急，慢慢说。先与你接风洗尘，我戚家军的牛头宴让你吃个痛快！吃饱喝足，再说朝鲜的事。”

一行人回到车耳营村中，戚家军大摆牛头宴招待李如松一行。辽东将士早已饿的够呛，想不到在戚家军营中能吃到此等珍馐美味，纷纷抢肉来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戚继光开始细问朝鲜局面。李如松在这种时候特地来找自己，自然是因为心里没有把握。徐渭受自己推荐在李府担任李如松、李如梅兄弟的老师，徐渭都对方略不能确定，形势定然十分严峻。

李如松拿出徐渭所写的方略，和之前的诸多不为人知的秘报呈给戚继光观看，神情异常为难，沮丧道：“那边的局面远比想象的要复杂，甚至可以说十分混账！”

戚继光正色道：“不要急，你且慢慢说来。”

李如松道：“首先，倭寇到底有多少兵力在朝鲜，根本一无所知。朝鲜官员自己也搞不清，从上到下只是盼着我大明将士替他们送死，满口都是哄骗的胡话。”

“在朝廷下令出兵之前，朝鲜官员便在我辽东府前日夜哭号，说倭寇分驻朝鲜各道，平壤仅有千余，只是装备精良。所以祖承训和史儒带了两千多人马星夜兼程就去了。一路杀的倒也顺利，结果平壤城中至少有一万倭寇！史儒就这样被坑死了。”

戚继光瞪大了眼，这也太混账了吧？

“然后他们就不停哀求我大明出兵，说倭寇兵力已经增至五万。但是因为各处皆被占领，没有粮草可以提供，我大明需要自带粮草去朝鲜。”

戚继光两眼一黑，我擦，这样的要求也说得出口？没粮草，有这样借兵的？

“更滑稽的是，他们说大明将士不熟悉朝鲜地形，所以之前史儒才会在平壤中伏惨败。因此，他们要求我大明将士都统一听从他们的指挥！”李如松狂汗道，“说句不好听的，小弟我都不知道这一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了！戚大哥，你要救救小弟啊！”

戚继光愕然道：“你不搭理他们就是了，说得那么严重。”

李如松正色道：“祖承训亲口对我说，平壤临战之时，一起过去的五百名朝鲜军士先跑了四百，剩下的一百名跟倭寇有所交谈，然后就顺利投降了。死掉的辽东将士，一半是火铳所伤，一半是箭矢射杀！入朝的倭寇装备空前精良，一柄弓箭都没有，全都是火铳！只有朝军才用弓箭！后来祖承训愤怒质问之下，朝鲜那边解释说，是因为投降后弓箭落到了倭寇手中。但是这个理由让人怎么也很难相信啊！”

戚继光一拍桌子，满脸杀气。这实在是岂有此理！难怪祖承训连夜就退回了辽东。

“然后还有更令人疑惑的事情。”李如松顿了顿，“建州女真有个叫努尔哈赤的小兔崽子，来向我辽东军进贡马匹的时候，忽然趁机去见了朝鲜国王，提出要对朝鲜进行援助。称建州卫部下有马军三、四万，步军四、五万人，皆精勇惯战，听说倭军入侵朝鲜，因为跟朝鲜唇齿相依，愿意出兵援助朝鲜。朝鲜国王李昖不敢隐瞒，兹事体大，连夜告诉了我们。”

戚继光冷笑，明明不关建州女真的事情，又出人马又自讨钱粮，还这么积极，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而且还是瞒着大明私下去跟朝鲜国说。这努尔哈赤肯定是有所图的。

李如松道：“我们分析了一下，建州女真与倭寇早有勾结，此举的用意，援朝是假，进军朝鲜跟倭寇联手，消灭海西女真是真。所以我们让朝鲜国君体面地回绝了。但是这样一来，也就必须得出兵援朝。”

“唔。”戚继光端详地图，骤起眉头。这些情报里便是连最基本的敌情都不能提供，只有错综复杂的层层谜团。万万没有想到，朝鲜对倭用兵一事在一开始就被拖进了泥潭，将形势搅得无比复杂。这其中不光是有巨大的变数、危险，而且敌军兵力、装备部署完全都不知道。

“所以，徐先生让小弟务必要来请教一下戚大哥。”李如松道出了心底的忧虑，“这一次朝鲜对倭用兵的难处，实在是太大了！绝非兵书战策可以定夺！”

戚继光双目炯炯道：“我只先叮嘱你一件事。”

“小弟洗耳恭听。”

戚继光沉声道：“各路兵马一日没有到齐，粮草军饷一日没有备好，不管朝鲜如何日夜哭诉水深火热，送你再多美女，告诉你机会如何好来，也绝对——不发兵！”

“小弟记下了。”李成梁道，“小弟肯定不会蠢到可怜他们。眼下就算能征调再多兵力，粮草不够，也完全没有法子发兵。兵部迟迟不下命令，自然也是因为敌情不明，小弟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总兵官下面是多少人，更不知道朝鲜境内到底有多少倭寇。”

“我可以把从东瀛探听到可靠消息告诉你。”戚继光笑眯眯道，“仅平壤至少有七万倭军！朝鲜境内至少有三十万！加上十万多预备队，秀吉可以送去超过四十万大军。”

李如松一下子瞪大了眼，惊骇得喘不过气来。这和朝鲜方面提供的说法差了八倍！

怪不得朝鲜那些大臣死活不说实话，如果直说了，要天朝发大军四五十万大军自带粮食，谁会肯啊！肯定是让朝鲜自己死去完事。所以朝鲜一再隐瞒，满口胡说，只是为了哄骗大明出兵来垫背，将大明无论如何拖入这场战争。

“狗娘养的！”李如松破口大骂起来。

数日后，李如松便带着人匆匆离去。

李如松一脸兴奋，斗志昂扬。向戚继光请教过之后，一切的迷雾都散去了。

查大受见了李如松的样子，心头一动，问道：“方略已定？”

李如松信心十足道：“成竹在胸，十拿九稳。”

查大受大喜：“这次朝鲜对倭用兵，戚少保也会来是不是？”

既然李如松受封的这个总兵里面有提到总理蓟、辽、保定、山东军务，这里面肯定是要抽调一部分戚家军的意思。说实话，这抽调的戚家军由谁来带，才是整个朝鲜用兵的主心骨。看李如松的表情，这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表情啊！

李如松却故作神秘摇头道：“不，戚都护暂时不会来，还不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