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军的大筒队拼死将大炮从明军的炮火中拖出,牛马都被轰跑了,炮车也大量损坏,只能靠人力来拖拽。这耗费了织田军相当的人力,前田利家冲过来咆哮:“别管那些重炮了!全都把轻型弗郎机炮推上去,给我上!”
竹中半兵卫急急问道:“戚家军的大炮是从哪里打过来的?”
前田利家浑身都是炮灰,沾满了血迹和泥土,喘着粗气道:“我哪知道,离得那么远!要杀到铁山山头才能知道戚家军大筒队的具体位置,但是现在还杀不上去!明军的虎蹲炮太厉害了!射程上能克制虎蹲炮的炮车就只剩下这么点儿了吗?”
竹中半兵卫沉默了,凭什么明军的大炮打得竟然可以那么准?相隔至少有三里,隔着虎啸潭和溪流,根本看不到彼此的位置才对!为什么明军可以一轮炮火就把织田军的大筒队打残了?而且接连不断地轰炸?明军到底是怎么来传递消息,确定大筒队的位置的?就算是斥候跑的再快,也要花至少半个时辰的时间啊!即便描述的再准确,也不可能做到如此精准的打击!因为相隔三里,大战之中,大筒队并不可能看得见自己打中了没有!
一阵地动山摇的炮火声响起,织田军刚刚转移的大筒队别说重整队形,连炮手和火药桶都还没有就位,明军的炮火就再次轰了过来。
竹中半兵卫完全可以肯定了,明军的大筒队可以直接看见!相隔三里,可以直接看到战场的具体情况!
竹中半兵卫拿起千里镜,在一片混战之中,虽然能看到炮火是从铁山打来的,但是也根本看不到具体的位置,只能看到铁山的整个硝烟弥漫的山头都在疯狂喷射着炮火而已!
不!就算直接能够看见对面的位置,也根本就没法目测具体的前后距离,确定不了大炮的仰角和火药量!
竹中半兵卫自己也是火炮的行家,心里十分清楚这一点。事实上,四垒八岐之阵最大的意义,就是四垒作为参照物,炮位都经过了精确的测量。
一颗炮弹飞过来,落在刚刚冲过来整队的人群里。武士正在举刀高呼,忽然人头就没有了。人群里断肢横飞,炮弹在地面弹起来击中了后面的炮车,漫天碎片劈头盖脸从人头顶上砸落,沉重的大炮滚落地面,血汇入弹坑,很快就成了一条河。
“还有机会。”竹中半兵卫放落了护面甲,对身边的忍者道,“走,把鬼驱大炮找出来。”
研发鬼驱大炮的意义就在于,秀吉希望炮弹是活的,能够自己准确地落入敌阵,对准敌阵的要害来进行攻击。现在还能挽回局面反败为胜的,就只有鬼驱大炮了。
“太危险了,竹中大人!”忍者阻拦道。
“在下已有觉悟。”竹中半兵卫沉声道,“四垒八岐之阵被戚继光破了。信长主公,是因为相信秀吉大人的推荐才会重用在下。我唯有亲自出马,为秀吉大人挽回颜面。”
竹中半兵卫大步走入一片火海与呛人的硝烟之中,一刀将飞来的炮弹砍到一旁,任凭身畔飞沙走石,埋头走了进去:“最危险的地方是能被戚家军的大筒队看到的地方。这里,活下来的机会反而要大一些。”
“誓死追随竹中大人!”疯狂的吼叫声中,大量武士紧随其后冲入了炮火之中。任凭炮弹将身边的人打得四分五裂,仿佛没看见一般,只是疯狂地在一片火海中狂奔,寻找鬼驱大炮的下落。
很快,一声声闷响从织田军的阵地后面响起,将一道道人影轰向铁山的山头。
“是鬼驱大炮!”戚继光立刻就发现了,现在能够扭转战局的也就只有这么个东西。戚家军最厉害的甲士都集中在自己身边,徐渭和谭纶那边的台州和闽军将领对鬼驱大炮也没有概念。
“快去增援!”戚继光向着铁山狂奔赶去。
大地震颤之中,龙咆陌刀骑在胡守仁的率领下冲入织田军混乱的人群中四下砍杀。每一个骑士身上的甲胄都犹如一座铜墙铁壁的堡垒,铁骑翻腾之中,掌中巨大的陌刀一挥,刀下四五人便会一起被劈做漫天血雨。
然而毛利军的反应也很快,立刻调出战车和魔操机兵,构成不易冲跨的坚固防线,迎向冲锋中的马头。
胡守仁冲锋之际,忽然见到远处一片毛利军的战车和魔操机兵向着铁山脚下压来,立刻拨转马头,率军避开。
毛利军一片欢呼,明军的骑铁也在毛利军的阵前吓跑了!
胡守仁的心思却如崖柏扎根于狂风危崖中一般稳固,指挥陌刀骑迂回兜转。这样的阵型不能闷头冲进去,最好的办法是找到对方的死角,在发起冲锋之前先把混乱中的倭寇尽可能杀死,然后驱赶着逃命的倭寇,从人群里踏过去!
毛利元就登上了魔将机,端坐在络蜘蛛的座舱中,望着远处马蹄扬起的尘烟,忽然沉声道:“驱虎吞狼!明军的骑铁是要跟我们硬碰了。这位明军的骑将是何人?”
“戚家军的陌刀骑营将名叫胡守仁,堪称明国骑法不二的悍将!”
小早川隆景跳入一只巨大的铁掌,被一台天邪鬼高高举起,看着尘烟兜转的方向,脸色顿时变了。那边是正要赶来汇合的残部,有毛利军,也有伊达军。被大炮轰散的数千散兵在铁蹄之下尖叫着向这边逃来。陌刀骑方才的冲锋将他们从大队里隔开,现在陌刀骑兜转之后,又展开两翼将这些败军驱赶过来,作为冲击毛利军防线的潮头。
“开炮!”小早川隆景咬牙切齿,“绝不能让他们冲散我们的阵型!”
“但是,那里面有我们的人!”一名武士惊呼起来。
小早川隆景一跃而下,一道刀光将武士劈成两半,大怒道:“开炮!被陌刀骑冲过来,我们都得死!”
立刻毛利军阵前天雷鼓战车一起开炮,将首先冲过来的倭寇全都打得血肉横飞。那些人脸上刚刚洋溢出死里逃生的笑容,笑容僵硬在脸上,湮灭在天雷鼓战车铺天盖地的炮火之中。后面的倭寇立刻尖叫着停住了脚步,挤成一团,哭着向后转身,迎向震颤大地的马蹄。
胡守仁挥枪将转身扑来的武士挑飞,在进入天雷鼓战车的臼炮射程之前下令陌刀骑回转。
两军遥遥相对,胡守仁和小早川隆景都看到了彼此,不约而同地冷哼了一声。
“算你狠!”
胡守仁拨转马头,随着陌刀骑的队尾绝尘而去。
“现在怎么办?”副将问道。
胡守仁冷冷道:“再来一次!他们敢杀,是因为里面没有魔王军。”
望着陌刀骑的尘烟像切饼的刀子一样从战场上划了一个圈,冲散了织田军,将前田利家和一大队织田军都从阵中撕出,驱赶向这一边,向来镇定自若的小早川隆景的面容扭曲了,肌肉不断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