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大有队中爆发出一片呐喊之声，推着战车滚滚向前疾冲。狼兵想不到戚家军居然会先发攻势，立刻止住脚步，正面的长矛手将大铁矛撑开，犹如拉弓射箭；后面的刀手一起将双刀咬在口中，犹如长了两撇巨大的铁胡须，举起劲弩，对着戚家军齐射。

戚家军早有准备，一切都在楼大有的策略之中，全军排成线缩在车兵和甲士身后，将弩箭轻松挡落。

楼楠目光一闪，说道：“这场仗，狼兵赢不了了。”

麻贵问：“你咋知道？”

楼楠道：“你的下巴能咬几斤？”

麻贵道：“咬把刀总还是可以的，两把……哈，他们的刀很轻，甲士用的依旧是普通的刀。”

楼楠点头：“戚家军甲士用的刀铁质沉重，就算是单刀也有六十斤。两把刀一百二十斤，咬在嘴里，下巴不要累脱么？”

麻贵狞笑：“甲士用的还是普通的刀，自然是因为他们没本事打造机甲战刃。这种双刀功所用的刀尺寸样式皆是固定的，他们用的都是一套刀！这刀法定然很快，但是在车兵和我戚家军的兵刃面前，嘿嘿……就看小的们争不争气了。”

一直不说话的陈禄忽然说道：“不是的，他们壮族的习俗，是男孩出生的时候就把和体重相同的铁块挂在床头，等到十岁就打成刀，供男孩练刀习武。他们的刀锻打得十分坚固，刀法多有格挡刺击，不好对付。”

麻贵狞笑：“一个大胖娃娃也就八斤，两把刀撑死了二十斤！”

戚继光听着他们扯淡，也不禁笑了起来。楼大有熟知狼兵的战法，也将对方的装备已经看得十分清楚，选择了最有利的队伍和装备，体现出了作为将官应有的洞察力和谋略，对得起楼楠的大力举荐。

说话间，戚家军鸟铳手上前开火，一轮对射，便将狼兵前面的甲士打得倒下一片。狼兵没有装备盾牌的习惯，全靠甲胄坚固，哪里想过戚家军的火铳如此厉害。

岑柔咬牙叫道：“戚家军太卑鄙了！上！板鞋竞速！”

狼兵脚下忽然响起一片竹板敲击的声响，就像是一根根竹杠在相互震击，忽然节奏变得十分疯狂。原来是他们穿的鞋跟寻常不同，称为板鞋。

戚继光皱起眉头，又是这个声音，之前岑邦相也是发出了这种竹板敲击声，带着人居然将龙咆陌刀骑的队伍冲开。

同样的情景再一次出现了，狼兵忽然以极为疯狂的速度发起冲锋，趁着鸟铳队一波射击结束更换队形的空档，以比奔马还要快的冲锋速度猛冲上来。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楼大有和戚家军的军士还是被吓了一大跳。楼大有迅速下令变阵，鸟铳手全部撤回，车兵和甲士向外围成圆阵，列队接敌。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狼兵已经一窝蜂一样围了上来，将戚家军的方阵团团包围，从四面八方一起发起猛攻。十六支队伍就是十六把锋利的长矛，笔直从四面对着中间的戚家军疯狂攻击。

田艺蘅仔细观察，叫道：“他们的脚下都有竹片，好奇怪！”

陈禄向他们解释道：“这大概就是板鞋。听说瓦氏夫人训练的时候，七个人一组，脚下用木板连在一起，迫使七个人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人。队中之人对于同伴的动作、速度、力道可以完全配合，便如心有灵犀一般。十分不可思议的是，这样做之后，明明这些人贴在一起动作十分不便，奔跑速度却远高于常人。”

戚继光点点头：“难怪他们对倭寇屡战屡胜，这有点儿像是倭人的神风队。”

一波快似一波的板鞋声交错响起，戚家军一贯的战斗节奏被这板鞋声搅得大乱。楼大有的指挥也陷入了手忙脚乱之中，枪声杂乱不堪，不断有狼兵冲击车兵阵前，与戚家军甲士展开猛烈厮杀。

板鞋声忽快忽慢，听到有疾风骤雨一般的声响便是有一队狼兵猛攻过来了。明明眼前只有一个人，忽然人影一分，变成了四个人手持长矛猛刺。后面劲弩寻隙猛射，就像是一个人长了三头六臂，同时攻击面前的对手要害。

惊呼声中，戚家军竟有多人被刺伤，退入阵中。若非甲胄精良，只怕已经命丧阵前。人影狂闪中，数不清的狼兵甲士手持双刀越过前面的人头，饿狼一般飞扑过车兵头顶，对着慌了手脚的鸟铳兵猛扑过去。

戚继光目光一闪，这原本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但是狼兵这个板鞋竞速的冲锋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像是龙咆陌刀骑当时来不及反应被冲开了队伍一样，车兵的防御也被冲破了！

所幸戚家军阵中及时响起一片枪声，将扑进来的狼兵射翻。藤牌手冲上去，将冲进来的狼兵顶住。一名大汉在阵中一声大吼，挥起双锤将落进来的狼兵打翻，正是费都当。阵中狼筅劈头盖脸挥落，将狼兵甲士的手脚扯住，困在戚家军阵中。狼兵大声惨叫，精妙的双刀面对狼筅和盾牌没有办法施展，杂乱的火枪声中被逐一轰翻。

楼楠大喜：“枪声杂乱并非失控，乃是有的放矢！楼大有早有准备，藤牌手和狼筅手都排在了好位置！”

麻贵不屑道：“是运气好！”

戚家军顶住了狼兵的第一波突击，阵型便稳定了下来。四周的板鞋敲击声也忽然变了节奏，缓缓向四周退开两丈。

岑柔和俞小妹、项元池、三虎五豹都出现在了阵前，岑柔用听不懂的客家话连声大喝，脚下发出富有节奏的板鞋敲击声，狼兵的攻击频率随之突变，忽左忽右，忽快忽慢，四面板鞋响成逼人发狂的声响。

田艺蘅叫道：“咦，好有趣！”跟着这韵律踏了几步，板鞋的声音忽快忽慢，快时急促得根本就踩不到点上，忽然节奏一变，田艺蘅一跤将自己绊倒在地。

戚继光没空看他耍宝，只见所有的狼兵眼神都变了，忽然其中一队一声大叫冲上去，随即便是第二队、第三队，忽左忽右嚎叫起来，向着戚家军再度展开疯狂的攻击。一波又一波急促的板鞋脚步声就像是在比谁更快，搅得人全都乱了，戚家军根本就没办法跟上这个节奏，连指挥都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