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盈迎上来，和明月公主相互拉手问候，看上去十分亲近。随即明月公主低声对王思盈耳语，不时回头看看立花银千代。

立花银千代目光呆滞，不会说话，被人扶着才会走路，不理她就傻傻站着。

王思盈看着这个样子惊呼：“已经完全坏掉了呀！”

尚明月小声道：“是，她家里人说是被扣在东瀛了，威胁她来做营妓，伺候织田军的大人物。但是锦衣卫从江西发来的密函，说沈家堡已经被倭寇大屠杀，三千多人不是死了就是被掳走了。沈家从嘉靖年就违反海禁，但是那批人流亡海外，因为有王直的前车之鉴，几乎不敢回来。菊之助说，九州有很多嘉靖年就来东瀛发财的大明海商，因为海禁就不敢回去了，和倭人通婚，在九州安家。现在织田军需要军费，这些明国富商大都成了待宰羔羊。至于她还有没有家人被关押在织田军手里，那就只能等待进一步的消息了。”

王思盈可怜道：“遇到继光哥哥，算是她的运气好。”

尚明月道：“听说，她还挥刀砍过秀吉。秀吉要强占她做小妾，她带了一把大刀从轿中砍过去，但是被秀吉逃走了。之后就每天都受到虐待和侮辱，逼她就范。”

王思盈叹气：“好吧。这也是个烈性的姐姐。但是！”鼓起腮帮子，认真道，“不可以让她和继光哥哥亲近哦！”

尚明月点头道：“这个不消你说，我自有分寸。”瞅瞅名为“沈银”的少女，虽然长得如同白瓷美人，但是已经在残忍的命运面前成了痴呆，这情况下再担心什么争宠的事情，也就太小心眼了吧？

戚继光和绍兴守军交代完事情，大踏步走过来，对王思盈笑道：“果然绍北的倭寇是被你们驱赶过来的。”

王思盈小鸟依人一般扑到戚继光怀中，开心道：“我想着，继光哥哥也差不多要到了。”

陈斐姬的目光直勾勾望着戚继光手里的大枪，这杆枪拄在地上，枪头的血就黏糊糊顺着枪杆往下流，从枪缨上往下滴，最后一次捅进人体内只怕还不到半个时辰。有些血结了冰，在血槽里冻上了，凝固成黄色的斑痕。

好强大！好可怕！

明国将军回到了明国，比在东瀛的时候更加可怕了！陈斐姬在这一瞬间想起了自己的真名，成田甲斐，害怕得微微发抖，想起了在北条军的城头，远远看到的恶鬼般的身影。这个恶鬼般强大的存在不光是杀了心爱的风魔小太郎，还只身冲入北条军中，将北条氏繁钉死在城下，在氏康面前逼得北条姬跳城自尽，又使用诡计炸死了氏康，使得北条家一蹶不振，终于被秀吉军轻易灭亡。

只要身份泄露，自己就会死得比他们都还要惨。陈斐姬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要刺杀戚继光，根本不可能。除非……在床上。

王思盈开心道：“继光哥哥杀了多少倭寇？”

“我一个人杀了一百多吧！”戚继光开心地数着手指头，“大将一个，武士十六个。我们这一路大小遭遇战三十多次，每天从早杀到晚，别提多爽了。斩获总数大概有……三千多？”

“咦，不高啊！”王思盈得意道，“我一路杀的比继光哥哥多！”

戚继光无奈道：“没办法，每一次都是一触即溃，然后倭寇就跟黄鼠狼一样钻山越岭乱跑。我带的都是甲兵，大老远见到响动就全都吓跑了。我们还急着赶路，追上去能砍得人头的有限。”

王思盈对身后道：“准备出发！”

戚继光重新上了战车，沿途巡视军伍，大声下令道：“全军出发！至金华府安营扎寨！”

尚明月邀请王思盈同车，王思盈摇摇头，拍着身上的甲胄道：“我要和继光哥哥一起杀倭寇！”

尚明月只得带着沈银和两个琉球侍女一起上车赶路。

陈斐姬想要找机会和银千代说话，向王思盈提议道：“大将军鞍马劳顿，为什么不休息片刻再走？”

王思盈喝道：“没规矩！军中的事岂容你插嘴？”看不见陈斐姬的脸，也不晓得她服不服气，哼了一声，骄傲道，“我们戚家军行军都是轮番休息，带你见识一下吧。”

陈斐姬随着王思盈登上黑龙战车，从车顶望去，只见戚家军的甲士都上了偏厢车，在车上休息，被人推着走。大量牛马被用来拖曳战车，节省人力。黑龙战车由十六头牛一起拉着走在前面，车轮宽大，所过之处地面便被轧平了，后面的车兵便十分好走。

王思盈骄傲道：“拥有这么多战车的，天底下也只有我们戚家军了。”

陈斐姬忽然看到后面有一个巨大的车子，被几十头牛拖着，上面两丈多长的一个东西重逾万斤，被布盖着也不知道是什么，看上去好像跟黑龙战车一样沉重。明月公主的马车就在那大车前面，戚家军前后拱卫，一千多人照顾这沉重的大车。

“难道这又是一辆黑龙战车么？”陈斐姬心生疑惑，戚家军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自己还根本没有触及核心。但是一直跟着戚继光过来的银千代一定知道这是什么。陈斐姬暗下决心，不行，不能输给立花银千代，必须想办法混入戚家军的高层。

陈斐姬渐渐又燃起了斗志，看着黑龙战车，对王思盈进言道：“这样做，不是很笨么？”

王思盈皱起小眉头：“你是指什么？”

“这个机器，在陆上几乎派不上用场。原本是海里用的，是蒸汽黑船的引擎吧。”陈斐姬道，“在陆地上能开动的地方很少，而且很快就会坏掉，还不如马车灵活耐用。一旦用石头卡住车轮，就动不了。有沟也过不去，还要耗费大量的煤料……”

“继光哥哥说，会把这个不断改良。”王思盈冷哼，心道，你居然敢质疑继光哥哥，说他笨？不过，你居然懂这些，倒是让我很意外。

正想呵斥陈斐姬，陈斐姬又有意无意说道：“

大小姐要当心明月公主。”

“你说什么？”王思盈大怒，这是要挑拨我们的感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