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管怎么练，这大炮到了海面上，就老是打不准。不过，我已经去请西洋教官，教过弹道学什么的之后，估计就好了。不过，终究还是不打算跟汪直的舰队硬碰。”

戚继光面色凝重说着，眼下这是最大的问题。如今的水师以火炮攻击为主要的战斗方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老的练兵方法，根本就不管用。

逐渐西沉的夕阳金光照耀之下，月牙湾镶嵌在青山碧水之间，如同仙境。

罗龙文吃惊地看到长岛已经成了登州水师的基地，这岛很大，山中有水，但是食物不够，需要很强的补给力才能发展。此时密密麻麻的水师舰船出没，不知道岛上有多少驻军，更有上万军士正在码头列队，准备登舰。

戚继光道：“戚家军和登州水师在这里接受本将军的特训，并且每日要到皇城岛巡逻。这样一来，谁也不知道登州水师和我戚家军训练些什么。”

“训练些什么？”

很快，罗龙文被登州水师庞大的训练场惊呆了，两万水师官兵都坐在地上，拿着船桨大声喊着号子划船。没错，是坐在地上，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大声喊叫着，蹬腿操桨，但是没有船，他们是坐在地上！

还有搭在滚木之上的木板，士兵分成双方，拿着棍子在起伏的木板上打来打去，往往在木板晃动之间滚成一团。

还有人假装开炮，是假装，不停重复着各种动作。那大炮是用木头做的，士兵搬着炮弹转圈跑步，丢进炮口，还一个一个假装捂着耳朵呢。

戚继光得意道：“谁也不知道，登州水师训练有多刻苦。”

罗龙文无语了，这样的水师，真的行么？

戚继光道：“谁说水师一定要在水里练？这些都是新兵，但是我敢保证，上了船比其它地方水师的老兵还厉害。”

说话间，一队扛着鸟铳的明军从面前经过，罗龙文一下子感受到一股滔天杀气。这些明军士兵和水师新兵完全不一样，身穿着优质皮甲，头上带着黑漆漆的铁笠帽，形状有点儿奇怪，像是铁盔和斗笠的结合体。

明军的头盔叫做红笠帽，但是戚继光的这队鸟铳兵，头上的笠帽是包铁的！布满了铁甲鳞片，而且帽檐要大得多，这成本可是高多了，看上去有点儿像东瀛的阵笠，但是又不全像，对头颅的包裹性要好一些。

戚继光道：“现在我都喜欢戴这种钢盔。之前和倭寇的铁炮队作战之后，我反思了很多，倭寇的铁炮队都使用阵笠是有道理的，遇到阴雨天气也可以保护火石，使用火铳遮住阳光，不影响瞄准。我们试了很多次，用这种包钢的改良笠帽，是阵笠和蒙古帽的结合，骑兵和步兵都能戴，被爆头的可能大大降低。因为帽形好，实际上戴着也不觉得沉。”

罗龙文笑道：“自然还是保命最重要啊！”

那鸟铳队行到近前，带队的百户见到戚继光，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精忠报国——！”掌中的鸟铳一抬，后面军士一起将枪从肩头舞起，从扛枪变成向前持枪。

上百人动作整齐，如出一辙，发出响亮的拍击声，齐声大吼：“战——无——不——胜——！”枪身的刺刀乃是两枚象牙一样的弯曲长刺，舞动中十分嚣张。

直到从两人面前经过，百户一声大吼：“收枪！”

又是一番眼花缭乱的动作，重新变成扛枪的队伍，气势汹汹离去。

四周的水师官兵都用极其羡慕的眼神望着，这可是戚家军，是明威将军的亲兵队啊！只有经受非常的训练，立下非常之战功，手刃倭寇，才可以成为戚家军！

仅仅是一股惊天气势，也没见到什么了不起的秘密武器，罗龙文忽然惊觉，现在的登州卫，说不定真的能行！

戚继光傲然道：“鸟铳兵每天坐船到这里，在山中进行实战演习，然后再乘船回去。现在我有把握，我的鸟铳兵一队干翻倭寇的铁炮队三队，都不见得会死人。管你是骑着马来，还是念着经来，一个时辰，全部干翻！”

罗龙文知道，戚继光说的是徐海众作战的时候会念经的事，苦笑道：“以后你见不到了，因为徐海众实际上是使用了比叡山僧众的战法。现在织田军把比叡山延历寺给烧了，比叡山的僧兵都被织田信长的大炮轰死了。”

戚继光骤起眉头，织田信长屠杀僧众，只怕并不是因为比叡众跟他做对那么简单。比叡山的机甲技术，只怕才是织田军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吧？

两个人聊了很久，只可惜徐渭没在。罗龙文从直沽上岸，纵然一袭青衫，也已经难去匪气，对着戚继光邪邪一笑，抱拳道了声：“告辞！”

戚继光抱拳良久。

罗龙文就这样哼着小曲，孤身踏上了荆棘密布的道路。

半个月后。

一支高悬琉球国旗的船队从蓬莱港启程，前往被称作“万国津梁”的琉球那霸王港。

戚继光穿着一件据说是琉球人民很喜欢的淡蓝色小袖绸缎长衫，光着脚站在甲板上，昂首看了一眼桅杆上的旗帜，黄红白三色五角星并列在上半为蓝、下半为紫的旗帜上。就算琉球是很小的国家，也是一样有旗帜的。

而琉球的旗帜，在明海上是十分有优势的。因为受到海龙王汪直的庇护，倭寇不会袭击。

原则上。

尚明月是第一次在戚继光面前穿上了琉球的王族服饰，一条明黄色的裙子，配着红色的腰带，蓝色的衫子，色彩十分明艳。琉球人喜欢五颜六色的服饰，喜欢鲜花。想到可以带戚继光去看看琉球，尚明月开心极了。

之前万没有想到戚继光会这么痛快就跟她一起去琉球。

只不过——尚明月拉下了脸，为什么王思盈也会跟来？戚继光就这么喜欢跟王思盈在一起么？

“继光哥哥，你看！”王思盈一下跳到船舷上，演杂技一样走来走去。船头破浪摇曳，王思盈一条腿站在船舷上摇曳，吓得戚继光立刻一把将她抱下来。

尚明月只道两个人就不玩了，谁知浪刚平，戚继光也跳上去了，张开双臂保持平衡：“你看我也可以的。水师训练，本将军可不能落后。”

船身一震，戚继光一下就掉下去了。尚明月吓得一声尖叫，王思盈也探头去看，戚继光忽然又一下从船身外探出头来：“吓到你了吧？”

两个人开心得又是叫，又是跳，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尚明月简直要气得跳海，这是我的船，船上都是我的人，你们一副出来玩的模样，当本公主是什么啊！

但是，忍住，很快戚继光会爱上琉球，也会开始爱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