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早川隆景一声惨叫，喷出一口血扑倒在吉川元春的身边。鬼神甲胄的后心被轰出一个大洞，令他的后背血肉模糊。

忽然一个声音对他说道：“小早川，你还不能死在这里！我已经玉碎，毛利家已不能没有你！”

“吉川哥哥！”小早川隆景一声大吼，不顾一切抱起地上焦糊的碎尸，向着狂野逃去。

戚继光身影一闪，一道枪风劈至，冷哼道：“我能让你逃走？”

小早川隆景竟不闪不避，一侧身撞上来，直接硬挨这一枪。枪风直破甲胄，将小早川隆景打得飞了起来。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一道雷光随着鬼神甲胄的崩裂爆开，戚继光后退了两步，身体一时麻痹，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小早川隆景硬挨了这一枪，不死也得残废。戚继光被雷光刺得两眼发花，用枪护着门户，不然贸然放松警惕。好一会儿视力才恢复正常，戚继光找到小早川隆景的尸体，走过去一看，不由得一怔，地面上只留下一个空壳甲胄，小早川隆景不见了！

戚继光回身四顾，吉川元春已经碎了，但是身子那一块还真的被小早川隆景带走了！

戚继光气得一声大吼，小早川隆景这是要潜逃。他明语说的极好，衣服一换，戴个帽子，和大明百姓根本看不出来区别。只消逃到南边接应之处，和依予水军汇合，便可以逃回东瀛。路上还不知道会不会杀害大明百姓，但是毫无疑问会回来。

朱翊钧喘着气，头晕目眩走过来，吃力道：“逃了还是死了？”

戚继光一声大叫：“逃了！”

朱翊钧咬牙切齿：“总有一日，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戚继光道：“还用你说！”

两个人相互看看彼此的狼狈相，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云开雾散，残阳如火，带着霞光渐渐布满天空。

四野之中一片欢呼，围剿已经结束，毛利军被全歼在文登城下的庄稼地里。

戚继光累得坐倒在地，此时才觉得一阵眩晕，累得简直要直接死掉。

朱翊钧指着盾牌笑道：“撼天盾的样子好惨。”

戚继光一怔，仔细一看，不光是之前挨了一刀，断了龙尾。而且被烧得金漆都没了，一条金龙变成了黑得发亮的黑龙，而且是个没有尾巴的秃尾龙。

戚继光不由得苦笑，撼天盾是不可能重铸或是更换的，这已经是大明所能铸造的最坚硬的金铁，打成什么样都只能接着用，顶多也就是重新补补。

青州将军犹如丧荡游魂一般找过来，口中喃喃自语：“成功了！打赢了！”一声大叫，“文登一役杀了六千倭寇！只有几百伤亡！”

戚继光却没有丝毫开心，望向一片焦土，悠悠道：“算上百姓么？”

青州将军一怔，肃然起敬。谁都知道倭寇一来，百姓的伤亡根本无法避免。但是有个百十斩获，便已经弹冠相庆，飞传捷报。跟登州的胜利相比，那些算得什么了？蓬莱斩获过万，文登再斩六千，而且文登不但保住了城池，火攻之计伤亡仅有几百，这样的大胜，是要举朝欢庆的啊！眼前的少年将军，却仍念着百姓？

他能改变登州！能剿灭倭寇！

这一时刻，青州将军是打心底这样认为的。

戚继光沉声道：“立刻打探徐海和依予水军的动向！”

此时，蓬莱的明月楼旁，一只信鸽扑棱棱落在徐渭的房顶上。

王思盈和戚继美齐声惊呼：“真的又来了！”

在宁海州西侧的福山脚下，锦衣卫在此建立了一个中枢站，蓬莱、海阳、威海、文登四个方向的军情都在此中转、调度。伤员、斥候、援军都要从这里经过，要埋锅做饭。因为宁海州是主战场之一，四周的村子都有明军把守，营房扎得漫山遍野都是。

王思盈和戚继美一起快马赶到，将纸条交给锦衣卫。在这中枢站里有许多鸽子笼，都咕咕叫着，叫得王思盈肚子很饿。

锦衣卫在登州负责的乃是一位新任的千户总旗，刚刚提拔上来，算是委以重任，被陆炳直接交代，登州大小事务都要以备倭衙门的要求最优先处理。登州卫并没有情报能力，因此锦衣卫及时建立了一个情报站。

见到王思盈，锦衣卫千户十分惊愕：“怎么夫人亲自来了？”

王思盈没空纠正对方的称呼，急急道：“这一封密信是打入倭寇的内应冒生命危险送来，十分重要！要立刻转到戚将军手中。但是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锦衣卫千户立刻戴上皮手套，打开一只罩笼，里面竟是一只鹰隼。顿时，四周的鸽子都惊慌起来，在笼中乱扑乱叫。

锦衣卫千户道：“这是受过训练的战鹰，听到锦衣卫的哨音才会落下来，弓弩火枪都不可能把它击落，夫人就放心吧。”

对着南方一扬手，战鹰瞬间射入长空，成了一个弹丸般的小黑点儿。

王思盈两眼发亮：“哇——！”

戚继美十分好奇：“它怎么知道去哪里呢？”

千户笑道：“给它一个方向就可以了。它飞得很快，一个时辰可以飞八百里，认识登州和莱州所有的联络点。按这个方向它会先去文登，半个时辰就到了，若是文登的联络点找不到人，就会去靖海。总之哪个联络点找到了我们的人，或是送达，或是会给它新的方向。然后立刻会有人给戚将军把密信送去了。”

王思盈欢喜道：“这么说，一个时辰左右就送到了？”

千户点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理应如此。夫人稍候，吃过午饭，若是战鹰早早返回，便知道是否送达了。”

王思盈一举手里的鸽笼：“那这只鸽子怎么办？”

千户道：“夫人要拿好，千万不能弄丢，也不能放走，更不能告诉别人是哪里来的。”

王思盈好奇道：“为什么？”

千户十分郑重交代道：“把鸽子放走很简单，但是若飞回了倭寇的船上，那位壮士岂不是要送命？这鸽子是从闽浙军在备倭衙门的鸽笼飞出的，而且对方近半年内一定经常跟徐师爷秘密联系，并无第三人知晓。建立这种联络是何其困难的事情，每一次都要冒天大的风险。若鸽子在茫茫大海中找到倭船降落，定然会引起倭寇的疑心。更可怕的情况是找不到人，又带着情报飞回，被倭人发现。万幸夫人得到了情报。但是万万不能再将鸽子吃掉了！”

王思盈吐舌做了个鬼脸，这鸽子也太珍贵。好吧，我知道了。

被叫“夫人”有点儿脸红，但是着实挺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