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绚丽的刀光呀,安藤守就十分满意自己的刀光。每一次这刀光迸射出的光华,连自己也会目眩神迷,敌人在刀下被斩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然而并没有血光喷溅,刀风切碎了地面的城砖,安藤守就也因为全力一击而身体前倾。
这一瞬间,安藤守就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那身穿赤红甲胄的明将持刀闪到了一侧,轻轻松松躲开了他的全力一击,陌刀的刀口对着他的脖子,寒光闪耀,而他就像是探出头待砍的小羊羔。
安藤守就颤抖了,为什么还不砍我?因为我太慢,随手都可以砍我么?还是想将我像猫玩老鼠一样玩弄?
吃力的转过头,眼角的余光勉强看到对手的时候,从明将残忍的目光中,安藤守就得到了答案。
是为了让我更恐惧,更多感受这份悔恨和害怕。
安藤守就涕泪交横,不该来大明,老婆孩子都再也见不到了。身为武士的名誉也将随着这次惨败而成为世人耻笑的对象。
不能就这样完了,哪怕化身鬼神!安藤守就的眼中升起一道血色,狂吼起来。
刀光一瞬间爆闪,将安藤守就的头颅从颈上砍下,带着厚重铁盔的头颅像是皮球在地上跳动,从颈中淌出的却是一蓬黑血。
朱钰看了看陌刀上的血迹,冷哼了一声,挥刀猛劈向从安藤守就身后冲进来的倭寇先锋。
刀光暴闪,朱钰连劈几十刀,几十倭寇被劈翻在地,瓮城里一片血泊,沿着砖缝流淌,一片赤红。
城门洞里的倭寇都已经吓得大叫起来,忽然回身逃去,和后面要冲进来的倭寇挤成一团。
朱钰一声冷笑,将手一抬,城头明军忽然齐声呐喊,将数十枚水缸尺寸的“万人敌”烧夷弹用投石器飞砸阵前。护城河对岸,城门口下,瞬间一片火海。信炮响起,明军再次发起冲锋,声势数倍于从前,铁蹄撼地,人如刀海。
同一时刻,明军从码头方向忽然发起了另一波攻势,上百神武甲士高举陌刀结阵冲锋,身上皆沾满了砍杀所溅的鲜血,悍不畏死,冲进倭寇阵后便是一通狂砍。身后大量军士尾随,杀声震天,不知道有多少人。
局势立刻变成了一面倒,登州卫出城迎击,将倭寇夹在中间围攻。不到一刻,倭寇便被杀得大败,向着海岸撤退。
面对几面夹击,倭寇竟以方阵有条不紊进行撤离,骑兵先行退上马船,步卒以火铳、大橹、长枪断后。面对神武甲士的突击,倭寇集结火力进行压制,竟不慌乱。岸边大船上响起炮火之声,战舰以舰炮轰击沿岸五里,为撤军进行掩护。
明月楼下,麻贵浑身是血,跪在地上:“末将失手,罪该万死!”
戚继光抬起头,震惊地望着楼上的人,王思盈,王裕,戚继美,一,二,三……
王思盈心虚道:“全家都在哦!”
戚继光无语,这墙都碎了啊,你告诉我全家没事?急急看看王思盈:“你受伤没有?”
王思盈见他不生气,乖乖道:“我没事,但是有个秃子把明月姐姐和绍兴师爷抓走啦!”看了看麻贵,又道,“不是麻贵将军不够奋勇,徐海带了十几个鬼武者来,特别厉害,麻贵将军已经拼死力战了!”
麻贵向王思盈投去感激的一瞥。
“是这样的。”朱翊钧脸色惨白,将手里被捏扁的枪筒给戚继光看,结结巴巴道:“徐海,好可怕……”
戚继美连珠炮一般补充道:“他们当场杀了好几个鬼武者,但是对手太多了!徐海和左右手三个是明人,还有剩下的六个倭人武士特别厉害,里面有个痨病鬼模样的,拿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八幡大菩萨,很邪门的!那个旗子一举,大家就没力气了!动都动不了了!”
朱翊钧瞅瞅戚继美,哎呀,自己连戚家弟弟都不如了。一抹鼻涕,向围墙的大洞一指,对戚继光叮嘱道:“一定要先毁了那旗子!”
戚继光提着大枪,向着外面就追了过去,一群神武甲士紧紧跟随。
墙外枪声骤起,倭寇在岸边设防,两支铁炮队对着冲出来的明军狂轰,已经有好几个神武甲士倒在地上。
看看四周,蓬莱城头信炮响起,说明朱钰已经成功守住城池。明军杀声如潮,按徐渭的布置开始大反攻,前来攻城的倭寇大队已经开始溃败,向着滩涂上数以百计的大船撤离。
海面之上密密麻麻全是大海船,不时响起炮声,轰击岸上。跟攻击港口的舰队不同,这一侧从滩涂登陆,都是用小船上岸,因此难以直接登上大船。要在海面密密麻麻的大舰当中找到徐海和被俘的尚明月、徐渭,非得击溃倭寇的断后部队,抢到能运载甲士的快船不可。
戚继光立刻将撼天盾一晃,挡在身前,一声大吼疾冲过去。铅子打在盾牌上激射出点点火星,戚继光已经撞进人群,撼天盾发出一声巨响,盾面爆震。倭寇铁炮队十几人一起惨呼飞起,向着四面倒撞开来,在戚继光身前摊成一个巨大的扇面。
神武甲士跟上来,陌刀上下翻飞,转眼间将铁炮队砍翻。
倭寇的断后部队见势不好,一边后撤一边大声疾呼,似在求援。
甲胄声响起,一队身穿足轻甲胄的东瀛甲士在岸边一字排开,手中皆使用双小太刀,齐声大喝,疯狂挥舞双刀,如同收割麦子一般将普通明军士兵杀死,压上前来。后面跟着一个手持幡旗的铁甲武士,旗上写着“八幡大菩萨”的字样。
戚继光定睛望去,只见这鬼武者的鬼神甲胄乃是十分特别的枯黄色,外面罩着一件暗绿色的罩袍,袢甲丝绦和装饰都是枯黄色配着暗绿,让人感觉到一种生机流逝的病痛错觉。头盔前立更是特别到有病的模样,一个满月形状的巨大黄铜色的圆饼顶在额头上,散发着暗黄色的光芒。
这定然便是北条纲成了。
但是令戚继光更加在意的,是那些北条家的足轻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