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的脸色,已是无比的冰寒。
“呵呵……”
他盯着李世民,冷声道,
“朕记得,这杜淹是你的心腹吧?他的这番言论,朕倒是觉得说的不错啊……秦王殿下以为如何呢?”
噗通!
李世民直接跪伏在地,神色坚定的道:
“父皇息怒!”
“儿臣认为,这番言论的确是大逆不道之言!但这样的逆论是不是从杜淹口中说出的,儿臣心中存疑。”
他瞥了那小厮一眼。
说实话,天策府的仆人成千上万,他还真不认识面前这人。
但这不是关键,哪怕他是随手找来的群众演员,只要皇帝相信,那他就是!
“这位检举者,本王很佩服你的勇气,你若真揭发出了一个有逆心的逆臣,那本王由衷的感谢你!”
李世民直视小厮,朗声道,
“但本王有几个疑惑,还请你解答。”
“奴……奴婢一定知无不言。”小厮低着头,根本不敢与李世民对视。
“好。”
李世民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第一,杜淹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这番话的?当时有人跟他在对话吗?人不可能自言自语的在那大声抱怨,诽谤皇帝吧?没有人会这么傻吧?”
“如果是在跟人对话,那么对话之人是谁?你既是天策府的仆役,本王的家臣你应该也认得个七七八八吧?你能指认吗?”
小厮:“……”
“第二!”
李世民没等他回话,又问道,
“请问杜淹当时在哪个院子里?你说你是路过偷听到的,那么请问你当时要去做什么?往哪里去?”
“你总不可能是专程跑去偷听的吧?”
小厮脸上的冷汗已是不断的冒了出来,甚至身体都有点打摆子。
“我,我……”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第三!”
李世民逼视着他,掷地有声的道,
“你既然能听到杜淹说话,那么当时是否也有人听到他的谈论?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听到,那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陷害,然后编造出来的谎言?”
“如此重大的事件,若没有其他人证物证,岂能听你一家之言?!”
夺命三连问,李世民带着无上的威势,已是将那小厮吓的魂不守舍,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到在地!
“立刻回答本王!”
李世民喝令道。
噗通!
小厮一个踉跄跪倒在地,脸色煞白,身形更是颤抖不已。
李世民的三个问题,他竟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一时间,朝堂之上起了窃窃私语。
看这情形,这检举……也有很大概率是“诬告”啊!
毕竟,李世民的提问都是有理有据,可一连三问,对方都答不上来。
这太反常了吧?
“秦王,你觉得这个检举者,是在捏造事实,故意诬陷?”
李渊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抢过话头,质问道,
“你的意思……杜淹绝不会非议朝廷,诽谤朕咯?”
李世民摇了摇头。
“儿臣绝没有这番意思。”
他一脸正气的道,
“只是道理越辩越明,若他能给出更多的细节,便能更加坐实杜淹大逆不道的罪名!”
“若含含湖湖的就打杀了杜淹,到时候难免惹人猜疑议论,这会影响父皇您的圣明啊!”
李渊被这一番话噎的无话可说,一时间,朝堂之上竟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建成审视着自家二弟,即便看他极其不爽,但心中却也难免升起一丝钦佩。
论临危不乱,他的确不如李世民啊!
“怎么,回答不上来吗?”
李世民望着那瑟瑟发抖的小厮,道,
“那不如这样,本王请父皇将杜淹带来,与你当堂对质!如何?”
这一番话,吓得小厮差点尿了,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裴寂,目中露出哀求之色。
他实在是顶不住李世民的压力啊!
“够了!”
裴寂狠狠的刮了他一眼,出列肃然道,
“秦王殿下,请注意场合,这里是大朝会!不是县令审桉的地方!”
“陛下圣明烛照,难道连这点真伪都分辨不出来吗?”
他望着李世民,沉声道:
“杜淹此人,我也略有耳闻,听闻他风流成性,时常流连风月场所,在民间曾惹出不少乱子来,风评极差!”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如此品行不正的人,说出那样的逆言来,也合乎常理,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
“秦王如此刨根问底,硬要深究,莫不是不信陛下的判断?还是说,你害怕受到杜淹牵连?”
李世民脸色一变。
这裴寂也太不要脸了!这一番大道理说下来,大帽子扣下来,分明是想耍无赖啊!
“自然不是。”
李世民心中虽然不忿,但也只能拱手道,
“儿臣自然相信父皇的判断,只是……”
“好了!”李渊烦躁的挥了挥手。
“朕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过多的追究!”
他有些愠怒的道,
“裴卿说的对,朕还不至于连这点真伪都分辨不出来!”
“杜淹此人,绝非良人!留在你天策府上,只会影响到你的秉性,让你误入歧途!”
“看在他这些年还有几分战功的份上,朕决议,以大不敬之罪,流放杜淹五千里!”
“众卿有何异议?”
趁着裴寂吸引火力,李渊当机立断,直接盖棺定论,下了决议!
而这样的一个小人物的去留,自然不会引起朝臣们的反应。
“秦王,你有异议么?”
李渊对朝堂的鸦雀无声表示满意,而后瞥了李世民一眼,澹澹问道。
他那表情彷佛在说——
你不要不识好歹!
“儿臣没有异议。”
李世民心中轻叹一声,拱手道,
“儿臣只是以为,如此重罪,只是流放还真便宜他了。”
“应该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才是!”
“儿臣驭下不严,亦当收到父皇的严惩才是!”
这话说得极重,但却又有几分莫名的嘲讽意味在其中。
稀里湖涂的就给人流放五千里,还什么大不敬之罪。
分明是因杜凤举而起的株连之罪罢了!
要治我李世民,大可不必用这样暗戳戳的手段!
李二心中的那股子傲气,让他天生就鄙视这种所谓的权谋手段!
低劣的叫人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