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宜春路附近。
两名除妖师正在相互递烟,抽着烟,跺跺冻僵的双脚,相互发几句牢骚。
队长认定卢令令不太可能回来,但并不是说没可能,所以派他俩在这里盯着,一旦有可疑人员立即汇报。
一条脏兮兮的土狗鬼鬼祟祟地接近,其中一人警觉起来,向怀里去摸符咒,乙对甲说,“干嘛这么紧张?”
“队长不是交代了,那小子会千变万化,不能大意。”
土狗唁唁狂吠起来,乙说,“瞧,哪有这么傻的,不跑还冲我们叫。”
“说的也是,不过保险起见……”甲手里捏着一道封魔符,想给那狗贴上,可是狗不太老实,一直叫个不停,作势要咬他。
“滚!滚!”乙从花坛里拾起一块土朝狗扔去,它夹着尾巴悻悻地跑了。
“不会真是他吧?”
“不可能啦,你别这么紧张,再来根烟。”
“好吧。”
土狗一直跑到旁边的小巷,变身解除,卢令令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不停喘气,刚才真是太惊险了,如果不是他反应机智,险些被识破。
定了定神,在脑海里走马灯似地把自己能去的所有地点过了一遍,学校、同学家、亲戚家……最后这个选项可以最优先排除,他那帮市侩亲戚一旦知道他正在被通缉,就算奖金只有一张小肥羊二十元折扣券,也会欢天喜地地把他出卖。
学校不太保险。
至于关系好的同学家,除妖师神通广大,肯定早就把他的社会关系调查得一清二楚,他能想到的,他们早就想到了。
卢令令捂着隐隐作疼的肚子,沿着小巷一直走,黑暗里他不小心踢到什么东西,软绵绵的,那“东西”坐了起来,粗鲁地说。
“滚开,到别的地方睡去!”
是个流浪汉,卢令令诺诺地道了声歉,准备走,被那人叫住,“离家出走?”
“不是。”
“身上的衣服怪不错的,卖给我吧。”
这身衣服还是苏禅给他买的playboy,值几百块,虽然破了几个洞,又沾了上血,有钱就有地方过夜,于是卢令令问,“你出多少?”
“二十块。”
“拜拜!”
“嗨嗨嗨!”正要走,被那人叫住,他手里多了把明晃晃的东西,是把匕首,“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刚才踢老子那一脚还没跟你算帐,想走?”
卢令令恼火地想,真是拔毛凤凰不如鸡,连个流浪汉都想宰他一刀。
他不理会,那人从后面按住他的肩膀,“想走?”
“请你放手。”
“把衣服脱下来!”
卢令令叹息一声,下一秒,那人哎哟一声摔在垃圾堆里,脸上写满震惊,这小子居然用手轻轻一拨,像拨灰尘一样把他拨开了。
那把匕首掉在地上,卢令令拾起来,其实是把磨得很锋利的水果刀,他随手揣进口袋里。
卢令令来到平日里大爷大妈们锻炼身体的市民公园,靠坐在一棵槐树上,将套头衫卷起来,紧紧地咬在嘴里,双手握着水果刀,锋利的刀尖对准腹部。
他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鼓了半天勇气,这种剖腹自杀似的壮举终究还是做不出来,一想到要把自己的肚子切开,在血呼啦差的肠子里找几枚比指甲还小的子弹,便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卢令令垂头丧气地将刀收了起来,四处张望,夜晚很冷,身上冻得瑟瑟发抖,他摩挲了一下双臂。
他尝试了一下苏禅所说的小技巧,然而用力过猛,胡子和头发一起生长,转眼头发长到了耳朵尖的位置。这样也好,只要能避人耳目就行,他信手将头发拨乱,此时此刻这副蓬头垢面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流浪汉一样,狼狈得不需要刻意去装扮。
这个夜晚漫长得就如同一个世纪……
苏禅说过,很多妖杀了人之后就躲起来,一躲就是一百多年,等那批追捕他的人类死光了,换个身份回到人类世界。
卢令令找到一张长椅上躺下,倦意沉沉涌上来,浪迹天涯,这或许就是他未来的人生了。
他会七十二般变化,力气也比常人大,只要放机灵一点,应该能混得相当好,当然,首先得想办法离开C城……
认真盘算着未来逃亡生涯之际,一张冷艳的面孔突然闪进脑海。
“有什么事可以来酒吧找我”,冉黎曾经这样对他说过,似乎可以去向她求助,虽然不了解那女人,但直觉告诉他,冉黎应该会帮他的。
他试图回想火信酒吧的地址,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张名片当时没当回事,随随便便扔在角落里了,真是后悔万分。
等等,如果能回家一趟,或许能找到那张名片。
楼下守着两名除妖师,变成鸟是可以从窗户飞进去的,别发出太大动静,摸着黑把名片找出来,不太确定的是,家里会不会有埋伏。
正犹豫不决之时,不知哪里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接近了。
卢令令一个激灵坐起来,朝黑暗的四周频频张望,此刻他已然是只惊弓之鸟,不管来的是追捕他的人,还是附近活动的妖,都不是什么好事。
寂静中,他绷紧每一根神经,去探知最微小的悸动,然而只有一片死寂,枯黄的树叶簌簌落下,风轻轻地吹过草丛,寂静得让人心慌。
他往前走了几步,竖起耳朵倾听,毫无预兆的,背后突然出现一个充满压迫感的巨大形体,那并非感觉到,而是直觉到。
这怎么可能,居然一点动静也没发出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猛然转身之际,一只大手朝他抓来,脖子瞬间被卡住,他被高高提上半空,一口气息噎在喉咙里,难受至极,双眼被迫与一张狰狞的面孔对视。那个人足有两米多高,肌肉虬结,墩实得如同一座肉山,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就算战斗经验不足的他也能感觉得到,此人与自己的实力判若云泥。
卢令令不顾一切地双手结印,准备发动妖技,然而对方却一把握住了他的双手,喀嚓一声,双手筋骨尽碎,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令他几乎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