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河滨公园举行放飞萤火虫的活动，引来不少游客参观，时值初秋，这些萤火虫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

漆黑的河面倒映着萤火虫的微光，歌丘站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河滨，曲起一只手指，一只萤火虫停落在上面，忽明忽暗的冷光照亮她静谧的脸庞，或许是生命易逝的忧思，令她的神情透着几许哀伤。

一串脚步声搅扰了她的清静，回头一看，冉黎等人站在面前，毕恭毕敬地一鞠躬，“老大，打扰到你实在抱歉，但今天的例会不得不开，我的意见是就在这里开。”

“只要别打扰到别人就行。”歌丘淡淡地回答。

冉黎让小弟们去四面站定，不要放闲人进来，众堂主簇拥着歌丘，一个接一个汇报生意上的事情。

“老大，这个月我们总共放了一千两百三十万的贷，收上来总共两千七百六十万，这是帐本，请过目。”

“很好，知道了。”

“老大，冬帮那帮杂碎跟我们抢生意，化龙池的场子让他们给砸了，这口气我当然咽不下去，也砸了他们的场子，虽然‘礼尚往来’不赚不亏，但因为重新装修，这个月的生意实在是……”

“嗯，知道了。”

“老大，萤火虫真美啊，越是短暂易逝的东西越是弥足珍贵，就好像少女的青春年华……我打算扩大一下夜总会的业务范围，光卖酒水实在是有点……”

“不允许！”

汇报完毕，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公园里已经没几个人了，歌丘想起还有一位堂主没说话，“嚣火，你有什么要说的？”

“喵呜~”专心致志舔肉球的小黑猫以此作答。

“好吧，我知道了。”

接下来是宣布奖惩的事情，由冉黎代劳，最后还剩下一件事，实际上大家事前都已经知晓，有个叫残塘的小弟袭击人类，讽刺的是，他居然被一只路过的十阶的同类收拾得落花流水。

此刻要商议的，正是对残塘的惩罚。

“带上来吧。”歌丘说。

随即两名小弟架着浑身是血的残塘来到歌丘面前，看来残塘的堂主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之前狠狠修理过一顿。被扔在地上之后，残塘惶恐地跪伏在地上，弓起的后背瑟瑟发抖，他一个劲地磕头道歉。

“老大，我知道错了，饶过我这一回吧。”

“帮有帮规，我一再强调禁止伤害普通人类，其它事情都可以原谅，唯有这种事情绝不能轻饶。各位怎么看？”

堂主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

“逐出本帮。”

“不，那样太便宜他了，怎么也得砍掉四肢。”

“砍掉四肢有什么用，用不了一天就能长出来。”

“宰了算了，这种人渣留他何用。”

“要是真杀了人，那就照帮规办，可是毕竟没成功，我觉得罪不至死。”

“确实罪不至死。”歌丘说，众人立即闭嘴，“但怎么惩罚都不疼不痒，不如这样……”

她踱到残塘面前，后者更加畏惧地缩起身子，歌丘平静地说，“残塘，自己把自己的眼珠挖出来。”

顿了顿，她又说道，“妖的身体最难修复的是眼睛，在你慢慢康复的时候，希望你能体会到，人类的生命正如同你的眼睛一样脆弱。”

众人露出一脸佩服且信服的表情，即使是惩罚，歌丘也希望被惩罚的人能从中反省，从不会一味地滥发淫威。

地上，残塘拼命磕头道谢，“谢谢老大开恩，谢谢老大开恩。”

他伸出两根手指，慢慢长出爪状的指甲，用力刺向自己的眼窝，使劲一抠，有的小弟忍不住咧了下嘴，在一阵压抑的呻吟声中，两颗眼珠混着鲜血掉到地上，残塘的眼窝空洞一片，看上去格外碜人。

歌丘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做完，正准备挥手让人把他带走，狡玉突然说，“慢着！姐姐，就这么放过他吗？”

狡玉走过来，“拜托，这也太便宜他了吧，这家伙不光违反帮规，而且无能到极点，被一只十阶的妖打败哎，这要是传出去，秋帮的脸面往哪里放啊。”

“那你有什么高见？”

狡玉咧嘴一笑，“不如……我们来做个游戏吧，让他尝点苦头。”

“随你。”歌丘说，“只是别太过火。”

“放心好啦，很有趣的！”

狡玉打了个响指，冲身边的小弟耳语了几句，小弟从车上拎来一个装冰块用的白铁皮桶，以及一把剔骨刀，这摆明了早有准备，大家望着明晃晃的剔骨刀，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忍不住猜测，这次二姐又有什么新花招。

狡玉兴致勃勃地说，“这个游戏叫作‘吃葡萄’，铁桶里面装的是剥了皮的葡萄，我让人把你的眼珠混在里面，你要一颗一颗地吃，吃到自己的眼珠才算结束……当然喽，如果你吃到的是葡萄的话，是要受点小惩罚的，惩罚就是从你背后割下一块肉~~”

跪在地上的残塘抖得如同秋风中的一片枯叶，歌丘微皱了下眉，但又不好说什么。

小弟将铁皮桶搁在残塘面前，拾起地上的眼珠混进去，用手搅了几下。狡玉从手下递过来的烟匣中抽出一支细长的凉烟，“呼”地吹出一缕橘红色的火苗将它点燃，用欢快的语气宣布，“游戏开始~~”

残塘颤抖着伸出手，剥了皮的葡萄和眼珠手感很像，他不太确定地摸出一颗放在嘴里，尝到的却是一股酸甜的味道。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持刀小弟从他后背上割下了一长条肉，残塘满头大汗，再次伸出手，结果这次吃到的还是葡萄。

站在人群外围的小弟用妖技消去声音，零星的游人对那边聚集的一堆人虽然好奇，但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挡住去路，隔得那么远，加上天色昏暗，完全看不见此刻正在上演的血腥一幕。

人群内部，凄厉的惨叫声一阵接着一阵，有人已经看不下去了，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葡萄了。歌丘面无表情，眉头微蹙；斗花已经快看不下去了；只有狡玉依旧兴致勃勃，用一把小香扇掩着嘴，咯咯笑着。

“哗啦”一声，痛苦难当的残塘把铁桶撞翻了，他趴在地上拾起葡萄往嘴里塞，后背已然血肉模糊一片，伤口深得几乎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终于，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在他牙齿里“吧唧”一声爆开，自己眼珠的苦腥味，对于此刻的残塘来说，却胜过一切山珍海味。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歌丘及时叫停，“各位早点回去休息吧。”

于是众人齐唰唰地鞠躬，恭送老大离开，残塘伏卧在一片血迹中，像头死猪一样，他的惨状仿佛在提醒众人，帮规就是帮规，这个雷池不得有半点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