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分，秋帮全员被集结到一处，虽然在佯攻阶段损失了近三成战力，但比起冬帮的损失来，已经算是旗开得胜了，这多亏了歌丘的出奇不意战术。

“老大呢！”

“老大在哪？”

集结到这里的秋帮众发现歌丘不见了，面对大家的询问，代为执行作战计划的堂主答道，“她正在冬帮的红旗五哥交手！”

此言一出，立即炸开了锅，有辈份大些的成员上前苛责道，“你怎么搞的，把老大一个人丢下！”

“不行，我们要回去帮老大。”

“回来！老大命令我们继续执行作战！”

“混帐，我们怎么能把老大单独留下。”

“对啊，你算老几！”

眼看着队伍要一分为二，狡玉站了出来，喝令道，“都给我安静！”

刹时间鸦雀无声，几百双眼睛盯着她，狡玉说道，“既然是姐姐的命令，我们就继续执行作战，别忘了我们现在在冬帮腹地，一旦失去这个进攻良机，就会被里外夹攻，全军覆没！”

大家暗暗点头，此刻的处境诚如狡玉所说，他们务必分秒必争，杀进项氏兄弟所在的紫微厅，稍有差池便将是生死之判。

有人请示道，“二姐，我请求留下来帮助老大。”

“不需要，姐姐是不会被打败的！”狡玉检视人群，发现少了一个人，问身旁一名小弟，“令令呢？”

“小哥跟老大在一起。”

狡玉点点头，振臂一呼，“走，我们去干掉项家兄弟！”

……

月漫城和歌丘在钢梁上跳来跳去，看似两只游鱼自在嬉戏，实则是在相互试探，寻找破绽，无不绷紧神经。

峨嵋拳本是似慢实快、绵里藏针的拳法，昔者两位峨嵋拳高手对阵，彼此对视两小时，交手却仅用一招，连毫毛都未伤到，只见高手甲笑盈盈地摊开手心，里面是一枚从高手乙领口摘下的扣子，高手乙见状即刻跪地服输，观者大惑不解。

后来高手乙对观者解释道，对方既然能摘他的扣子，便能穿他的喉咙，手法之快，已然高下立判，所以再无比下去的必要。

然而这样拖下去对歌丘无疑是大大的不利，对冬帮的总攻已经打响，秋帮不能缺了她这个首领，她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杀掉月漫城。

于是心念一动，杀机四起，歌丘一脚前伸，右臂紧绷，作问路式；月漫城后撤一步，左臂一横，作拦路手，右手伺机而动；歌丘突然将重心后移，变幻鸡登步；月漫城一脚踏实，身体向前探出，作开路式。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两人已经在观想中交了四招，手心不由得紧张得沁出冷汗来，高手过招，本就是形未动意先动，一个脚步一个眼神都暗藏杀机，正所谓“意摧筋节，每见拙形，人已先知，何堪交锋”。

正在下面和那怪物周旋得焦头烂额的令令见状，拍着箱子大喊，“我靠，给他一拳就是了，不要怂，就是干！”

两人心无旁骛，眼中只有对手，对视了足有一分钟，同时甩手化拳，空气中传来一阵裂帛声，然而手肘尚未完全打开，又立即撤了回去，他们是同一个师傅调教出来的，训练方法大同小异，拳速不相上下，根本就无从施展闪打的绝技。

“这么打，要打到天亮吗？”月漫城笑了。

歌丘狠狠咬牙，话虽如此，可是贸然进攻等于授敌先机。

“看来小师妹不怎么主动，那我这个师兄就当仁不让了。”

说话间，月漫城已经攻过来，速度极慢的一拳，身法里却藏着三四种变招，歌丘索性来了一个不讲理的解法，身子向上猛的一拔，凌空而起，两脚连环飞踹。

月漫城飞快地格挡了两下，趁歌丘脚力式微之际，出手如电地去抓歌丘的脚踝，歌丘身在半空中，左脚收，右脚进，月漫城亦化爪为拳，硬碰硬地接下这一脚。

于是拳对脚，歌丘“咻”一声飞了出去，抓住一根柱子旋转一圈卸去劲道，月漫城随后跳了上来，一脚踢断歌丘手中的柱子，她顺势跃上上方的钢梁，一个乌龙绞柱倒挂在那里，两人飞快地过了几招，同时使出霸王鞭。

拳锋相抵，空气中发出一阵尖啸，上下两根钢梁同时断裂，一根长长的钢梁掉在下方的钢梁上，像跷跷板一样险险地担住，两人落在上面各踩一端，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歌丘先发制人地打出一拳，却被月漫城叼住手腕，歌丘手腕一转，反擒住月漫城的手腕，月漫城又反抓住歌丘的手腕，向上一提。

身高差异决定了歌丘几乎无法破解这一招，她被抓住手腕向月漫城怀中一带，于是以攻作守，一拳击出，月漫城的胸口突然夸张地收缩，在几乎不可能躲开的空间硬是避了过去，顺势松开歌丘的手腕，一脚踢出。

站在狭窄摇晃的钢梁之上，歌丘只能向后退步，虽然明知这样做正中对方下怀，只见月漫城那只踢出的脚突然踩实，重力前移，一记冲拳顺势而为地击中歌丘的胸口，虚虚实实本就是峨嵋拳的精妙所在。

歌丘结结实实地吃下这一拳，轰隆一声撞进一堆箱子中去。

失去平衡的钢梁随即向一侧倾斜，月漫城发足狂奔，从倾斜的一端冲向跷起的一端，一跃跳上另一根钢梁，蹲伏在那里，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俯瞰掉在木箱子中的歌丘。

“小师妹！你输了哦！”月漫城笑盈盈地说道。

歌丘从一堆碎木屑中钻出来，鲜血自紧咬的牙关中溢出，模样狼狈，武功高深的人打出的一拳和普通人的一拳力道自然天差地别，对于妖亦是同理。

这一拳力透筋骨，胸口已经微感麻木，然而还是不输气势。

“月漫城，我们不死不休！”

“哦——”月漫城冷笑着，“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他伸手一指，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飘进歌丘的耳中，与其说是“飘进”，倒不如说是从她的身体之中传来——

“姐姐，你为什么不救我！”

只见三只漆黑的小狐狸从歌丘的胸口钻出，朝她张口咬下，歌丘情急之中用手臂遮挡要害，手臂上立即汩汩涌出鲜血来，月漫城趁机一脚飞下，准备就此结果掉歌丘。

轰然一声，所有的钢梁都在震颤，汹涌的火光刹时吞没了月漫城的身影，他像炮弹一样从库房的这头飞向那头，歌丘承受着三只狐狸疯狂的撕咬，扭头看去，只见重炮孙悟空形态的令令凭借火焰助推器悬停在半空中，双手握着操纵杆，眼睛戴着护目镜，肩膀上架着一尊离子炮，刚刚发射过的离子炮还在滋啦啦地闪着电火花。

“我那边搞定了，需要帮忙吗？”令令问道。

“不用，你自己小心。”

“你也一样！”

说着，令令朝月漫城的方向飞了过去。

歌丘奋力将缠住她的三只小狐狸扔开，它们掉在钢梁上，好像融化的黑胶一样重起凝聚起来，变成一个手持匕首的小女孩，脑袋上是一对大大的三角耳，身后摇曳着一根尾巴。

三个不同的声音叠在一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呼唤，“姐姐，是你的弱小害死了我们！用你的命来偿还吧！”

那是歌丘心中恐惧的投影，也是最不想面对的噩梦，但她绝对不可以在这里倒下。

歌丘陡然爆开一层妖力，刹时间库房内木屑乱飞，她像狐狸一样低伏在地上，五根洁白的尾巴搅动着燥热的气流，咧开一嘴细密的利齿。

“原谅我，妹妹，我每天都在为你们的死忏悔！”

说着，歌丘义无反顾地朝自己的心中的恐惧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