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日清晨7点，绿龙街。

天才蒙蒙亮，满是瓦砾碎石、已经看不出半点原来样子的街道上，艾尔伯特拄着手杖，迎风而立，面色严峻地看向地上的破碎尸块。

尸体的切割断面极为光滑平整，此外还被严重冻伤，完全不像是常规的刀剑或法术所致。他当然清楚这是谁的拿手好戏。

莫林卷进了不曾预料的麻烦里，要么已经死在了这场声势不同寻常的战斗里，要么正在某个地方躲藏自身。

从两家酒店分别传回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和尹莎贝拉都不在各自的房间里。

“格林先生，”艾尔伯特的一名下属拿着小本子跑了过来，“勘察有初步结果了。”

“嗯，谢谢你。伤亡情况怎么样？”

“共有8栋临街房屋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辛亏这附近都不是民宅，里面的5名市民被当场砸死，但是……”

“但是？”

“……但在半径50米范围内的街区里，还发现了另外33名死者，死因尚不明确。所有尸体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异，有许多类似海鲜……我是说，类似海洋生物的特征。此外他们身上多有抓痕，头部有骨折和挫伤，推测是自己抓挠和撞墙所致。”

艾尔伯特紧捏眉心，低头吐出一口气。

“深海学派……附近一个活下来的目击者都没有吗？”

“有，目前找到4人。”下属答道，“但他们也都处于精神失常的状态，思维很混乱，有人说看到了巨大的章鱼，有人说看到了蓝色的气球，还有人说看到了一位黑衣女士。”

“黑衣女士？”艾尔伯特认为这可能是关键线索，“这位目击者有多说什么吗？”

“说她很漂亮。”

“认真点！我是说有没有什么更具体的外貌特征。”

“这……他说，那位女士手里举着一盏烛台，头发像火一样炽热。”

艾尔伯特久久没有开口，他知道隐秘组织会在盛会期间频繁活动，但万万没想到，“活动”的姿态居然会这么高调。

远处，看热闹的市民们围在警戒线后，叽叽喳喳地互相交谈，传播着各色谣言，三名身穿学徒法袍的年轻人从后探出脑袋。

他走了过去。

“格林先生。”尹森的语调中透露出明显的焦虑：“您有找到莫林吗？”

“还没有，尹森·格兰特。不过，他的尸体至少没躺在这条街上。”

“我们可以帮忙一起寻找他。”阿尔弗雷德上前半步，“我是说，分析现有的线索。”

“我不太建议你们这么做。”艾尔伯特摇头，“虽然还不知道莫林那小子具体干了些什么，但他显然招惹上了一群非常危险的‘深海’学派成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确保他的安全。”

“好的，我们知道了，打扰您了格林先生。”

听对方这么答复，芝尼雅直接把两位同学拽了回来。

她压低声音道：“地下世界里的那些隐秘组织，他们可能知道是谁袭击了莫林和尹莎贝拉。

“阿尔弗雷德，你再去找找你那些‘新朋友’们，问他们什么时候还进行集会。你别担心，我没蠢到直接去问，但我们至少可以去听听，会上也许能有线索。”

阿尔弗雷德想了一会：“好，我一会就去校园里联系他们，你们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也跟我一起来吧。”

…………

同一时间，城市东南角的一栋临海小屋内，尹莎贝拉伸了个懒腰。

“你一晚都没睡吗……”她爬到莫林身边的沙发上，歪头看向茶几上的笔记本。

“上面画的是什么东西？”

“集成电路逻辑框图。”莫林含笑说出了一连串让尹莎贝拉感到极端困惑的单词。

“哦……那是什么？”

“现在还很难解释。过几天我讲给你听吧，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应该就可以做出直观的演示了。”

“嗯……好吧。”尹莎贝拉懵懂点头，“我现在有点能体会到，为什么有些人管你叫北方巫师了。”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好了……对了，一会需要借用下你的梦境庇护所，可以吗？”

“当然。话说你应该能自主进出那里的。当前位阶，我似乎也只能向一人授予这样的权限。”

“我知道，但我需要你也一起进去。”

几分钟后，二人一同来到那梦中的公寓内。

温暖的灯光洒满房间，来自热带的兰花盛开着。

上次莫林就注意到，起居室窗户外面只有一片漆黑，那不是被梦境还原的白河城夜晚，而是更加浓郁、让人心生不安的彻底黑暗。

“公寓外面是什么？”他指向窗外。

“虚无。”尹莎贝拉耸了耸肩，“我很确定，我可以在那里创造更多梦境场景，但以现在的实力似乎还做不到。”

“带我去看看吧。”

“跟我来。”

她带着莫林离开公寓，沿着楼梯一路向下。

楼梯间里，墙壁破损地越来越厉害，最后化为悬浮的碎砖石块，台阶也只剩下飘在半空的水磨石板，再往下只有虚无，彷佛黑夜倒映在脚下。

“没事的，跟我来。”

走完最后几级残缺的台阶，尹莎贝拉踏上了不可见的地面，如同在虚空中漫步。

莫林也跟着下去，回头仰望，原来公寓的可见部分是完全孤立的，就像是从建筑里切割出来的一样。

即使是梦境，也遵循着一定的逻辑，这是个好迹象。

“楼下”空无一物，非常适合做试验场。

“尹莎贝拉，你觉得……这里的空气含有灰尘或其他杂质吗？”莫林问道。

“我不这么认为。”尹莎贝拉很快摇头，“按照劳埃德医生的理论，这梦里的一切初始事物，其实都来自于我的潜意识。

“但当我最终意识到，这个逐渐稳定下来的梦境，其实就是我的学派天赋能力后，我又把这里整个重建了一遍，期间，并没有在空气中添加灰尘。

“事实上，我连空气都没添加，发现了吗，你其实是不需要呼吸的。”

经她提醒，莫林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确实没呼吸过。

好家伙，原来如此……话说我在“堕月”的梦境里似乎也不需要呼吸，看来就像后世的沙盒游戏一样，无关紧要的“沉浸感”根本没人在意。

他又问：“那物理规律呢？也是你后期特意添加的？”

“不是的。”尹莎贝拉仔细想了想，“我从来没特意这么做过，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能向这里添加足够多、足够准确的物理法则。它们应该还是来自于我的潜意识，来自于我的常识认知。”

也就是说，尹莎贝拉没办法在梦中重现她不理解，或是无法产生准确认知的原理……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这意味着受自己控制的法印可以在梦中正常施展，但它们所引发的物理效果，很可能如同真正的梦中情节，无法预测，且很不稳定，跟现实中大相径庭。

看来还是需要在这梦境里挖出一个“洞”，引入来自现实宇宙的自然规律，如此才好进行后续的工作。

想到这里，莫林拿出了一直带在身边的“剜梦者”仪式匕首，看向尹莎贝拉。

“帮我个忙吧，现在的你作为“暗月”学派成员，应该更能激发它真正的力量，也更擅长使用它。”

尹莎贝拉接过匕首，感受着那沉甸甸的重量。

“好像是这样的。我不是第一次见到它，但现在，总感觉它带着一种异样的熟悉感，真奇怪……你想让我做什么？”

“帮我创造一个现实规律与梦境融合的区域，有一间教室那么大，高度在5米左右就够了。另外，内部需要像现在一样，没有空气，也没有灰尘。”

尹莎贝拉微微向匕首内部导入法力，仔细感受。

“应该没问题，它确实有这样的力量。但我想多问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林笑了笑：“为了创造一个超净无尘，而且真空的实验室和车间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