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瑀带领众学子开凿石窟,以做藏身之所后,临松薤谷里的讲学堂就半荒了,平时少有人来。
但今天,这里却是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让一让,让一让。”一路推开外围观看的学子,陆言佩着长剑来到了最中间。
师兄弟们都知道陆言,知道他是师父最头疼同时也是最纵容的弟子,便也不言不语,主动让路,由着他去了。
这里,气氛不对劲。
气若悬线,剑拔弩张,对方来人穿着统一的制服,腰间佩剑,手上拿着礼物,穿着打扮却是全副武装。
陆言只看了一眼,一双手就忍不住摁上了剑首。
只是触及到师父的目光,见他目中满是不赞同之色,陆言一双手只好缩了回去。
且先看看再说。
“蒙凉王厚爱。”郭瑀作揖行礼,随后继续说,“只是我正是着书立说的紧要关头,实在抽不开身,请恕不能应邀前往姑臧为官,实乃憾也。还请使者大人行个方便,替某向凉王言明。”
使者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看似温和,实则咄咄逼人问道:“哦?着书立说?不知着的什么书,立的什么说,能比凉王的邀约还重要的?”
“如今我奉凉王之命前往此地,是看在先生大儒的面子上礼贤下士,手捧厚礼,欣然前往,先生可万万不能令我败兴而归呀。”
呵呵,全副武装,腰佩长剑,还有脸说礼贤下士。
这是哪门子的礼贤下士?
真是脸皮厚过城墙。
陆言心中充满了唾弃。
同时,也开始担忧起郭瑀的处境。
他知道郭瑀生活中是一个性情温和,为人风趣的人,但同时治学严谨,是个极有原则的人。
这所谓凉王威逼利诱,一看就是郭瑀极为唾弃的君主,以他的性情,怕是不会答应。
可能免不了一场麻烦了。陆言心想。
“回使者,所着之书为《春秋墨说》,如今还未完稿,离开不得。于凉王的征召之令,只能愧面拒绝,望使者海涵。”
果然,郭瑀拒绝得极为干脆。
本就不是真心礼贤下士的使者怒极反笑,道:“好哇!好!”
“如今凉王广招贤士,各路学者专家纷纷前往姑臧应召,只有你郭瑀违抗命令,果真是位清高之人呐!”使者眼睛一眯,眼睛充满了狠戾之色,“只是不知道,你的脖子是不是像你的嵴梁一样硬。”
话音刚落,身后的侍卫们纷纷拔刀。
锃亮的刀锋泛着冷光,一看就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只是这样一把把锋利的宝刀,刀锋却要砍向一群文弱书生!
陆言脸色一冷,也立即拔出了长剑。
以他为首,那“唰”的一声彷佛什么神秘暗号似的,身后的师兄弟们跟着闻风而动,有刀拔刀,没刀的随手拿着身边的扫帚也算有了武器。
吗的,什么玩意儿,欺负师父就是欺负他们爹!
爹被欺负了,当他们是泥人没有脾气吗!
双方对峙,气氛十分僵持不下。
使者一看为首的少年面嫩,年纪轻轻便不以为意,肆无忌惮嘲讽道:“怎么?就凭你们几个黄毛小儿,就想阻止我办事?凉王礼贤下士,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别怪我先礼后兵,把先生绑走了!”
陆言瞥了使者一眼,对于自己的立场是十分坚定的。
因为改变不了师父的立场,所以只能加入师父的立场。
师父的立场就是他的立场。
先前来了一个凉王把郭荷送走,现在又来一个凉王耀把郭瑀送走,想想就知道没好事。
陆言早看这帮假惺惺的人不爽了,一听对方居然要跟他嘴炮,佩戴“信服”天赋,凭借嘴皮子一路闯关的陆言就笑了。
“古有周文王请姜尚,再有明主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孔明,如今有凉王拔刀相向请师父出山。呵呵,拜帖未下,突然造访,是为不敬;全身甲胃,刀剑配身,是为无礼,真是好一出礼贤下士!”陆言嘲讽输出拉满,“和前辈们比起来,使者大人此行真是开天辟地一大创举,重新定义礼贤下士。等此间事了,我等师兄第必定将使者大人的伟大事迹着书立说,传于天下人听。让他们看看,是否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是极!”
“师弟说的对!”
“厚颜无耻,臭不要脸!”
身后应和之声响起,师兄师弟们愤慨激昂得彷佛是陆言的嘴一样,激动了。
“你——”使者被讽刺得面红耳赤,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读书人,烦死了!
说话一套一套的,根本说不过!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郭瑀叹口气,说道:“使者大人,我郭瑀小小一介书生,能力实在有限,无法承担重任。今日您若是执意让我应召,那带走的只能是一具尸体!”
竟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觉悟和勇气。
瘦弱的身板,竟是死了,头颅也不弯下来!
使者面色铁青,未曾想过踢到了铁板。
再扫一眼那群情激愤的学生,使者大人冷笑一声,领着人离开。
山谷瞬间清净了起来。
悬在头上的剑似乎是移开了。
学生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上前慰问师父。
郭瑀自是毫发无伤,安抚好众位弟子之后,单独把陆言留下:“陆言,你留下来,我有话与你说。”
“师父,弟子在。”
左右屏退之后,便只剩下陆言和郭瑀了。
郭瑀定定看他几眼,忽然长叹一声,有种交代遗憾般的厚重感。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已经装订好的书册,珍而重之交到陆言手上:“这是为师所着《春秋墨说》,你可千万要保护好了。若是遇上什么不妙的事情,切记,要保护好它,这是为师的心血,万万不可丢弃了。”
书本还带着墨香,上面写满了娟秀小字,工工整整,十分好看。
陆言一惊:“师父,您这是……”
方才还骗使者说没写完,可现在交到陆言手上的书,分明是已经完本了的。
“《春秋墨说》已经写完,刚才不过是推脱之词。”郭瑀今天彷佛有叹不完的气,“为师还有另外一本书,只不过刚刚起草,还没写。只是万万没想到,凉王的征贤令先来了,看来为师的《孝经综韦》怕是永无完日了。”
郭瑀是一辈子的学问人,一想到事业有可能就此中断,心中自然难受无比。
而此时的陆言已经明白,师父可能已经存了死志,一时间皱起了眉头。
执拗,固执,动不动就以死明志以死明志,陆言想起了另外两个老头。
真是难办得很。
郭瑀又叹气:“你别一脸死了爹的样子,这是为师的决定,与其他人无关。这凉王,是那前凉王张祚的弟弟张天锡纂位得来,和张祚同出一脉,名不正言不顺。他哥哥害死了师父,如今又到了我,我不乐意,自然只能死扛。”
陆言:“……”
陆言明白了。
同样,也知道自己劝不动了。
这是有世仇啊。
怀中揣着《春秋墨说》,陆言说道:“弟子知道了。”
郭瑀摆摆手,让陆言走了。
把《春秋墨说》交给陆言,是因为郭瑀心中有预感,接下去的事情怕是不太妙。就如郭荷当年几次三番,永无宁日一样,凉王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事情还有得磨。怕书籍遗失,所以把《春秋墨说》交给武艺最为高强的陆言保管,却不想,变故来得这样快,这样来势汹汹。
当夜,本来宁静无硝烟的临松薤谷,燃起了熊熊大火。
山谷树木本来就多,而如今正是秋天,树木枯黄,极易引起火灾,一烧起来没完没了。
而今天这场大火,四处冒着青烟,火势很快就席卷而来,勐烈的火舌瞬间就把学堂、学舍、洞窟吞噬殆尽,一处不留。
“走水啦——”
“救、救命——”
“救师父!师父还在学堂里!”
“快救火,不,不快出去,快走——”
往日井井有条,行坐站卧都有规矩的师兄弟们此刻全慌乱了步伐,一个个脸色漆黑,被烟熏火燎得睁不开,眼泪直流。
完了,全完了。
临松薤谷的学堂,所有的心血,全部付之一炬,什么都不剩下了。
陆言披着浇透冷水的被子,冲进火场里,把心存死志的郭瑀背出来。
陆言红了眼,只来得及匆匆交代一句“师父,您不能死,一定要活下去”,然后就死了。
没办法,火势太大,屋内被浇了油,能把郭瑀救出来,已经算是陆言本领强大。
【敦煌定若远模拟结束】
【模拟结局:您为了救师父,被燃烧的木梁砸中,已经死亡】
【模拟评价:您又一次的英勇救下了临松薤谷学子们的精神灯火,郭瑀在这场大火中存活下来,只是这个结局太操蛋了,您觉得呢?】
【本次模拟奖励:模拟币+50】
【本本次文物奖励:丝绸之路地图残片.马蹄寺、孤本《春秋墨说》】
【您已开启剧情点存档功能,可以选择关键剧情点进入重新模拟】
操蛋,当然操蛋!
虽然奖励不少,但陆言气得想锤爆那群畜牲的脑壳。
他二话不说,立即点开模拟器,选择了放火烧山之前的剧情点,开始读档进入模拟。
纳命来吧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