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从来用忍最艰难,愤恨怎周全?心头几度盘旋,苟且亦难安。
风许大,浪如山,气冲天。当时任性,恣意扬帆,不怕翻船。
——拟作《渔父家风》。
当时张阿生想:这捶头琴的声音攻击,若是这个样子的话,只怕没让敌人心跳死,自己却要先一步心跳死喽!
先把自己杀死,却还不能保证是否把敌人杀死,这是什么功法?世上岂有这种攻击之法?
想到这里时,心头突然冒出师父的话:“阿生,据说学习音波攻击法的人,不但自己要精通琴理,还有有很好的修为境界;弹琴时,要先保证自身真元灵气运行无碍,这样才能攻敌并自保……”
张阿生哑然失笑:这商飚九杀,作为一种音波攻击,其攻击本是无差别的,我居然不运功弹奏,这不是自找的难受吗?
想到这里,张阿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然后再次试练!
这一回,张阿生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就按那试练片段曲谱,再次弹奏。
果然,琴声响起,张阿生觉得自己的心里没那么难受了。但是接下来,张阿生发现,自己的弹奏,手法跟不上曲谱的要求。
张阿生一想,琴弹得好也没什么用,就算这玩意儿能让人心跳死,但也只怕是这个琴谱上自擂自吹的。
况且,张阿生的师父虽然也曾跟他讲过,世间有一种利用声音形成音波攻击的功法,但是张阿生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师父也没有说过那音波攻敌到底是什么个模样——所以,张阿生觉得这谱子上的话,是不是有些吹大儿了。
于是张阿生就放下捶头琴,打算修炼自己的睡觉功。不料这半夜来,他在这与世隔绝的洞窟石室之内,遇到了这么多的事情,心里是怎么也就静不下来。
静不下来才正常,任他是谁,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心惊胆战的事儿,都不可能真的安静下来。
张阿生年纪小,不明白这个理儿,半天静不下来,就再次拿起捶头琴练了起来——
此时这个方式,却很能让他心情平静。
张阿生先前感觉自己的指法跟不上琴谱要求,那自然是指法不熟的缘故,毕竟他面壁三年,多曾背诵理论,实践上,练琴次数也不多。只能说是知道什么个指法应该怎么完成,手熟是的确谈不上的。
于是张阿生就借眼前《商飚九杀》琴书开头部分,结合师父教给自己的,从头练习。
说起来,他这样练习,倒是进入了琴音攻击功法的修炼境界,只是他自己不明白罢了。
在这洞窟石室里,一片天昏地暗,不知此日何日,张阿生全然没了时间概念,也没感觉到,已是一口气练了将近一天时间!
基础指法的熟练程度明显有了些提高,何以见得?张阿生已经能将就着将那“心跳杀”后面所附的一段视唱曲谱给弹奏出来了;只是还有些生涩罢了。
一曲奏罢,张阿生突然觉得心慌:糟糕!肚子叫了,没有吃的,现在又出不去,怎么办?难道说要活活饿死在这里边吗?
一念及此,张阿生心头大恐!
真的要饿死在这里,从此再也见不着天日了?再也见不到乌家山了?再也见不到阿爸阿妈和阿霞妹妹了吗?
张阿生觉得自己想哭!
哭也不能让自己出去啊!张阿生心中恐慌更甚,有些绝望,又有些不甘: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总是显得笨笨的,连景师兄和李师兄都比我聪明?
为什么我才一参加考较,师父都跟我说了五老峰的情况了,我竟然傻到想不起司马冉、州勺竺他们的背景强大而又可怕呢?
为什么他们个个说话做事都能跟上大流,我就土里土气地不跟趟儿呢?
张阿生郁闷得快要发疯了,不由得大声痛骂:人人都说老天爷最公平,可是这是为什么啊?老天爷公平在哪里呢?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里饿死?
狗?日的贼老天,你眼瞎了吗?
然而,眼前看不见老天,只有一片黑暗。十六岁的张阿生,第一次,表现出了自己少年的叛逆性格。
痛骂并不能让老天来施救,张阿生继以痛哭。
痛哭无济于事,张阿生渐渐地止住了哭泣:我不要饿死!我一定要活着出去!
张阿生想着,也许我弄出响起来,外面来送饭的景师兄就有可能听到,就会料到我被困在这里!
于是张阿生疯狂地踹石壁,发出不停地“咚咚”声!
说起来,外面的石坪上,景阳生的确过来给张阿生送早饭来了,然而,景阳生上了石坪后,愣住了:
空空荡荡的石坪上,不见张阿生的影子,石坪四周,山风声似吼,松涛声如海!
景阳生只以为张阿生出恭小解去了,漫不经心地在原地等候了半天,不料始终不见张阿生其人!
景阳生焦急了,两手做掌,靠在嘴边作喇叭状,扬声喊道:“大——师——兄——”
然而曾经斯人今无影,除却松涛无回答。
景阳生喊了几声,仍然不见张阿生的影子或者回应,觉得不妙了,一颗心直往下沉!
景阳生离开石坪,围着石坪一带,走过张阿生常去的各个地方,一路走一路喊,然而,空山不见其人,得闻自家呼声。
景阳生垂头丧气地离开后山,回到了闲云中院,第一时间就跟李凤生商量。
原来这景阳生,跟李凤生同为闲云中院的洒扫童子,他两个都知道师父是公孙甫,也知道二人是师兄弟,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子虚山门下院的红鼻子穆安生也是公孙甫的弟子,更是他们真正的大师兄!
对于张阿生,景阳生与李凤生都知道,这个师兄其实是自己的师弟,但是,张阿生跟师父的师徒关系是公开的,而自己二人和师父的关系却不是公开的,所以二人只能按规矩,称呼张阿生为大师兄。
当然,景阳生和李凤生对此也没有抱怨,毕竟师父在师门的处境很艰难,不公开师徒关系,对自己二人是有保护作用的。
张阿生也的确是在修炼方面有着足够优秀的天赋,所以师父公孙甫才会公开师徒关系;毕竟在本派,普通洒扫童子,如果优秀的话,那是五老峰每一峰都有权利收为弟子的。
师父辛辛苦苦找到的优秀弟子,自然不能白白地送给别人做弟子,更不能允许被别人抢去做弟子。
但是现在,师父的这个唯一公开师徒关系的优秀弟子,平白无故地人间蒸发了,这还得了?!
此时公孙甫并不在闲云中院,更不知他何时回来,闲云中院里,目前身份上的老大,就是景阳生了。
景阳生垂头丧气地回来,一见李凤生,就忍不住掉眼泪:“师弟,咱们中院的大师兄失踪了!”
李凤生听了,也是大吃一惊:“师兄,你说谁失踪了?”
“张阿生啊,还能有谁?”
“师兄,你是不是弄错了?大师兄是不是到别的上院中院或下院玩儿去了?”
“我想不应该,我从送早饭没见到他,一直找,在后山石坪一带找到现在,都快中午了,还没见他人影儿!
你知道,上院没有对咱们这边好的,中院没有跟我们敢走得近的,山门只有一个下院,张师兄也才只去过一次,他又不是爱乱跑的人,怎么可能会跑哪儿去玩呢?”
李凤生听了,也急了,就说道:“师兄,要不这么着,我跟你分头去各个上院和中院找一找,问一问,看看有没有见到他的?莫非,他真的被那边的暗害了?”
说到暗害,李凤生呶呶嘴儿向五老峰那边示意。
景阳生自然会意,就说道:“真要是那些人出手害了他,问他们更不会有什么结果,可是不问不找,师父回来后,如果问我们大师兄去了哪里,我们没法交待啊。”
李凤生听了,就说道:“师兄,现在我们闲云中院就你我两个人,你是头儿,你说怎么办,做弟弟的我就怎么办。”
景阳生无奈地道:“能怎么办?就是分头去各院打听,找一找,问一问呗。”
李凤生道:“行,就这么着,师兄,你往出云峰去,我上齐云峰去。回来后,不必再到咱们闲云中院,我下了齐云峰,直接再去摩云峰,你就去倚云峰。”
景阳生接过来道:“好的,师弟,我们俩把各院都跑到,做到尽心尺力了,也就是了,至于师父回来要责罚,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李凤生道:“嗯,师兄,咱们走吧。”
于是景阳生李凤生就离开闲云中院,分头去各院寻找打听有没有人见到张阿生,或者知道张阿生的下落。
且不说他二人分头行动,再说张阿生,痛骂一番,于事无补,痛哭一番,也还受困,终于他是忍不住了,发了疯了!
只见他,左一脚右一脚地乱踹那洞窟石室之石壁。脚踹之不足,继之以肩撞之头触之。
张阿生真的是一个人发了疯。
也不知张阿生疯过了多久,他终于是再也踹不动了,整个儿地人躺倒在地面上,浑身处处疼痛,早已筋疲力尽虚脱了。然而这洞窟石室里太黑,更没别人,只有骷髅,或许只有它能看到张阿生这副惨淡模样。
张阿生躺在地上,呆呆地想:我就这样死了吗?
死,当然不是急于求成的事情,虽然此时肚子还饿着,但是此时的张阿生既不会马上就死掉,也忘记了饥饿。
肉体在疼痛,而躺在地上,这肉体倒也是完全静了下来。
肉体安静了,脑子里就不安静了。张阿生有脑袋里,再次浮现出了乌家山下的小村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