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与爱丽丝看了看辛德瑞拉，又看了看被扯开丝巾的老师。
此刻她们的眼中流露出极为怪异的神色。
那一张脸几乎有八九成的相似度。
若非这老师眼睛的部分缺失，恐怕相似度会更高，说她是辛德瑞拉的姐姐都相信。
“季言哥哥……辛德瑞拉姐姐这是……”
爱丽丝此刻心中有些迷茫，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甚至差一点就稳定不住老师身体内部的力量。
辛德瑞拉也愣着神注视着与自己相彷的面容。
明明在蒙上丝巾的时候看那嘴唇与琼鼻都感觉不出来，但是一旦丝巾摘下，就仿佛脱去了朦胧的面纱，顿时看得更加的清楚。
少女目光又望向了自己手中的眼镜。
它是自己母亲所流传下来的东西，一直带了很多年没有去下过。
而且从小时候就会随着年龄的长大，而逐渐完美适应她的脸。
同样也是具有遮掩的功能，与落在一旁的白色丝巾一模一样。
而且更为关键的……
辛德瑞拉童孔轻轻颤抖，红润的嘴唇微微磕碰。
“母……亲……”
是的，老师的模样与自己那已经去世多年的母亲相同，就好似一个模具里面印出来的一样。
少女的眼神恍忽不定，心中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母亲？”
季言耳朵微动，听到这个词后骤然扭头看向了眼角似乎带有泪花的辛德瑞拉。
“你母亲不是……很早就去世了吗？”
他略带疑虑的声音问向失神的少女。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辛德瑞拉在很早之前就说过她的母亲已经去世，然后亲眼看着她被埋葬在地里。
“辛德瑞拉，不是我打击你，你有没有可能认错了……”
季言将手放在辛德瑞拉单薄的肩上，轻轻晃动了一下少女的身子。
感受到自己肩上似乎有些炙热的温度，她从回忆中被唤醒，而后一双带有朦胧雾气的金色眼眸，有些迷蒙地看着季言。
“醒醒，她不可能是你的母亲……”
季言撇了一眼那因为被扯掉丝巾的女人。
不得不承认，这张脸跟辛德瑞拉的确十分的相似。
而且如果不看眼睛的话，魅力比身旁这青涩的少女更甚一筹。
此刻她的姿势是仰头躺在床上，用双臂支撑起身子，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洁白色的衣物随重力下垂，显露出极为迷惑心神的身材。
除了那漆黑的眼眶有些令人惊悚以外，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女人。
看到女人这种姿态，克里斯汀在一旁情不自禁的活动了一下手指，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这是最大程度展现自己的魅力来迷惑季言，以求活命的机会？
看了一眼他的脸上，显然毫无心动之色。
对此克里斯汀感到极为满意，而后再度撇了一眼这个女人。
呵，不就是无耻的身材吗……
说实话，她现在其实有些理解季言为什么要扇她了。
低头微微扫视一下自己，而后脸色平静地抬起头。
自己现在虽然达不到这种程度，但也还不算差的样子。
并且她仍旧处于生长发育期，以此以后可就不太好说。
只不过这个眼见身陷困境就只会摆弄姿势的女人，难道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克里斯汀的手指再度活动一番，陷入良久的思考中。
而另一边，季言心中十分笃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这个女人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会是辛德瑞拉的母亲。
哪怕长相相似也说明不了什么。
因为她对辛德瑞拉的那些行为根本没有什么说服力。
他也不相信这种女人会与一个普通的凡人结婚生子。
在季言的话语之下，辛德瑞拉迷蒙的眼神终于恢复清明。
“我……”
少女面对季言的视线不由低下头去，轻轻抿着嘴唇。
此刻辛德瑞拉也终于意识到，她的老师绝不可能是自己母亲。
因为她与母亲相处这么多年，甚至做梦都想着母亲，不可能不会认出她。
只是这张脸带给自己的冲击，实在太过惊骇……
简直令她恍忽间，以为是自己的母亲回来了。
想到这里，辛德瑞拉又被勾起了伤心事，眼中再度萦绕着清浅的水雾。
季言看着低头不语的少女，心中知晓母亲对于她的意义。
他仿佛也从辛德瑞拉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一丝影子。
“唉……”
微微叹了一口气，季言扭过头望着她的老师。
“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着那冷漠的声音，这个跟辛德瑞拉极为相似的女人松开支撑身子的双臂，而后瘫倒在柔软的棉被上。
那胸前的圆润晃起惊人的弧度，这可能是某些少女永远也抵达不了的现实。
“我现在又能说些什么呢？”
“还是说你想听些什么？”
女人的嘴角掀起一丝弧度。
这本来是很有魅力的一笑，但是脸上那鲜红的手掌印却破坏了她的美感。
季言心中毫无波动，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她。
“那么告诉我，你的名字。”
“艾尔薇，艾尔薇·施罗德·冯。”
明明艾尔薇没有眼睛，但那时透过那漆黑的眼眶，却仿佛有一股意志在注视着他一般。
“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你的心里……应该都有猜测吧。”
女人的秀眉微微上扬，此刻她的身上那种最开始的恐惧感在慢慢褪去。
嘴角流露出一丝温婉的笑容，这让一旁的辛德瑞拉又是为之失神片刻。
还记得母亲之前……也是喜欢看着自己，流露出这种温柔到极致微笑。
难道……她真的……
季言感受到手中在不断微微颤抖的单薄肩头，仿佛正透着一种胆怯与纠结。
他理解辛德瑞拉。
理解少女此刻所流露出来的一切情绪。
但是很明显，这个艾尔薇并不是她的母亲。
季言颇为无奈地拍了拍，这举动也顿时令那晃动的身体停止下来。
肩头上那一只手仿佛有着炙热的温度，正缓缓传进少女的身体。
辛德瑞拉沉默不语，她知道老师不是自己的母亲。
可她在面对那近乎一模一样的外貌时，心中的情绪就是忍不住……
少女太想念自己的母亲了。
虽然她从未说出口过，这种情绪一直被她压抑在心底。
但越是压抑，就仿佛深藏在木桶里的红酒。
随着时间的酝酿，思念的情绪也就越发的浓郁。
辛德瑞拉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不再去看艾尔薇。
“我又能猜到什么……直接点，告诉我你的身份。”
季言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艾尔薇不由反问道。
“以及……与辛德瑞拉的关系。”
听到这句话，哪怕尽力克制的辛德瑞拉，心脏也不由加速跳动起来。
艾尔薇缓缓呼出一口气，微微调整自己的姿势。
不知是有意无意，衣服似乎有稍微些往下扯了一丝距离。
“我的身份……说来也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好吧，我是阿黑门尼德王朝皇室的后代。”
阿黑门尼德王朝？
季言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在他的记忆里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这个国家的存在。
倒是一旁的克里斯汀露出若有所悟的神色。
“阿黑门尼德王朝是一个已经在千年之前就陷入毁灭的王朝。”
她见季言疑惑不解，便继续解释道。
“阿黑门尼德王朝存在于数千年之前，是少数统一了大陆的帝国，因此才会冠以王朝之称。”
“而一个十分强盛的王朝本来可以统领数千年之久，但这个阿黑门尼德王朝却只存在了百年就彻底崩解。”
“而且几乎有关于这个王朝的历史都只剩下了只言片语，所以令其它人对此知之甚少。”
“我也只知道这个王朝因为自身的强盛所以无比的自傲，他们建造了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在金字塔的塔尖上安放了一块巨大的宝石凋像，以展现他们与神的地位是平等的。”
“而后他们又展开了一个名为“普罗维登斯之眼”造神计划，妄图能够获得神的力量。”
“但是最后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触怒了神，神很快便降下了天罚，令整个王朝都陷入混乱与火焰之中。”
“而在那之后，这个盛极一时的王朝也彻底崩解分为了多个国家……”
克里斯汀说着说着，随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不由向低着头的辛德瑞拉望去。
“普罗维登斯之眼……”
季言也听出来一丝不对劲。
“普罗维登斯之眼是很久以前的称呼，而现在已经换了一个更加令人熟悉的名字。”
克里斯汀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辛德瑞拉，而后缓缓说道。
“也就是荷鲁斯之眼……”
见到这位公主殿下的姿态，季言似乎也明悟了什么。
难道说辛德瑞拉这双奇异的眼珠，就是广为人知的“荷鲁斯之眼”？
他在前世就已经从多处听说过这个名字，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
就是不知道这“全视之眼”是否是一个巧合。
但季言想到这又是一个童话世界，连小红帽，睡美人，灰姑娘都出来了。
哪怕有一天再来一个美人鱼恐怕他都不会太过惊讶。
于是心中释然，不再纠结。
“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人知道阿黑门尼德王朝，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接触到的东西，看来你的身份也并不简单……”
艾尔薇面色有些讶异地对向了克里斯汀。
“所以辛德瑞拉的那双眼睛……是荷鲁斯之眼？”
“没错。”
艾尔薇面对季言的问题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真正的荷鲁斯之眼虽然被勉强制作了出来，但却在与神明一战中损坏了。”
“我对它的残骸进行了修补，然后形成了如今的荷鲁斯之眼，不过仍旧是一个半成品，无法与原本的威力相比。”
“还需要对它继续修复完善才行……”
季言有些没想到艾尔薇竟然就这么容易将一切都交代出来。
难道是断定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她才能修复这荷鲁斯之眼吗？
“那么为什么荷鲁斯之眼会跑到辛德瑞拉的身上。”
季言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我本来想将荷鲁斯之眼安在自己的身上，于是打算在她的母亲身上测试排异反应，但是没想到被她母亲携带潜逃，所以我这几年也一直在追查。”
“至于为什么会在她的身上，甚至完美地融入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这一切只有她的母亲最清楚。”
“我对此也很好奇，所以才将辛德瑞拉一直带在身边。”
平澹的声音如流水一般，进入了每一个在场的耳中。
辛德瑞拉有些愣神，伸手尝试摸向自己的眼睛。
荷鲁斯之眼……
这是母亲遗留给自己的东西吗……
倒是季言微微皱起了眉。
“你说你想将荷鲁斯之眼安在自己的身上，却在辛德瑞拉的母亲身上测试排异反应……”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艾尔薇轻启红唇，吐出了一个令在场大部分人都惊讶不已的冰冷真相。
“辛德瑞拉的母亲……只是我的一个复制体而已。”
“她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所以寿命才会那么短。”
“严格意义上来讲，我才是辛德瑞拉血脉上的母亲。”
辛德瑞拉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没想到一切会是这样。
原本认定老师不是自己的母亲，结果到头竟然是自己的另一个“母亲”……
甚至她的母亲都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只是一个别人的复制体。
那她自己……
少女的身体踉跄了一下，要不是季言的手及时扶住，恐怕都跌倒在地。
辛德瑞拉下意识地抬起头。
她的眼眸闪动着璀璨的金色，灯光晕在她眼里，像是点亮了流动的太阳。
只不过此刻这双眸子里面却带着一丝，季言只在与她初次见面时才看到过的无助。
他发现自己好像有一些小看身份对于这个世界的人的重要性了。
“不就是复制体的身份吗，有什么好为此担忧的。”
“辛德瑞拉，难道你母亲与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你告诉过我你思念母亲，难道这种不断翻涌的情绪也是假的吗？”
“你不是谁的复制体！你的母亲同样也不是！”
辛德瑞拉抬起头，熟悉的影子就这样近在迟尺，遮住了窗外的璀璨星光。
夜色似乎落入来人的眼中，使那双眼眸同样染上幽深的色彩。
还有一种……甘愿令人沉堕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