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另有隐情,或许仅仅是一个失误,大人留意,这是金满堂的第一次失误。反正,当周忠则与周孝则发现金箔碗中的铱后,一向不和的兄弟俩都把它当作指控对方暗自谋利的罪证。周忠则道是周孝则铸金不纯,周孝则道是周忠则炼金不纯,二人越吵越凶,竟闹到府衙。”
“这件案子由本官经手,不用卫侍卫细说。”
赵显阳插嘴道。
卫奕挑起眉角。
“对,赵大人当时的做法是这样,既然金满堂的当家人周廉安不在,那就暂时封存金箔碗,待到周廉安回京后再现场勘验。”
“这有何不可?”
赵显阳反问道,“本官是为了顾全大局,稳定行市,安定人心,有何不妥?”
卫奕冷笑一声。
“是顾全大局还是顾全金满堂的声誉,是稳定行市还是安抚水火不容的周家兄弟俩,是安定人心还是顾忌周廉安的脸面,赵大人心知肚明。依下官看来,黑即是黑,白即是白,赵大人当时的作法就是在包庇,实际上将此案的决定权交给了周廉安。”
“你胡说!”
赵显阳怒斥。
“是不是胡说,大人清楚,周廉安也清楚。”
卫奕接着道,“周廉安是经验老道的金匠,当他从江东返京,听闻此事,心中已经了解七八分。当他再去工房中查验过,心中更是十分笃定。金箔碗,的确出了问题。”
“不过,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谁在金箔碗中添加了不该添加的东西,而是如何将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此事圆过去。金满堂是他一手创办的‘京城第一金’,若金箔碗中添加铱一事被传了出去,无论是谁,对金满堂的声誉都是沉重的打击。再加上,周忠则和周孝则在这件事上各执一词,所以,真要彻查下去,兄弟矛盾只会越演越烈。所有的一切,全是他不愿看到的。”
“周廉安深思熟虑后,决定将此事由外事转为家事。”
“怎么个转法呢?就是说这件事对外得口径一致,必须有一个权威的结论,证明金满堂铸造的金箔碗绝对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到底是何人胆敢在金箔碗中添加了铱,周廉安当然不会轻易甘休。他派人暗中调查。”
“要想使一只成色不足的金箔碗变成一只成色十足的金箔碗,府衙的校正是关键。一向精明的周廉安慧眼识金,找上了府衙最年轻的校正吴兆言。不知周廉安花去了多少银子,也不知他许下了什么诺言,反正吴兆言不负他所望,硬生生地当场做出结论,金满堂的金箔碗成色十足,根本半分铱的影子也见不着。”
“吴校正当初的勘验是白纸黑字,卫侍卫如今的说法却是胡说八道。”赵显阳不屑地道。
卫奕道,“当初的周廉安也是这般认为。他觉得,只要有府衙校正的白纸黑字,就能够令金箔碗风波很快过去。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金满堂的第二个失误很快出现了,应天府的兆王爷收到一只成色不足的金箔碗。”
赵显阳冷哼一声,“那是因为白世纲的监守自盗。说起来这件案子还是在卫侍卫的协助下破获的,难道卫侍卫如今又要来打自个儿的脸吗?”
卫奕笑道,“赵大人可不要把金子往下官脸上贴!当初下官夜访大人府中,只是证明了赵安扬与沈日辉的无辜,却并未证明白世纲有罪,说到底,判定白世纲有罪的人还是赵大人。”
“不是白世纲,那你认为是何人胆敢欺诈兆王爷?”赵显阳反问道。
卫奕道,“下官也不知。”
赵显阳大怒,“你什么都不知,便敢在此口出狂言,诬赖本官?!”
卫奕嘻嘻一笑,双手一摊。
“咦,赵大人,您发什么火?下官一开始就说了,只是讲述一只金箔碗的前世今生,如今只是讲到金箔碗的出世,还没有讲到归处,大人还听不听了?”
赵显阳暂且压下心中怒火,冷面甩出两个字。
“你说。”
卫奕道,“下官后面要说的事,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赵大人的说法,一种是下官的猜测,大人要听哪一种?”
赵显阳瞪他一眼,冷面甩出三个字。
“别废话!”
卫奕整了整容,道,“按照赵大人的说法,是白世纲监守自盗、以次充好、中饱私囊,可是按照下官的说法,就是赵大人第二次包庇金满堂!”
“居然有人在金箔碗中添加铱,这令周廉安勃然大怒。他回到金满堂后,第一件事就是加强工房监管,第二是逐个调查工房工匠,第三则是将金箔碗交给一向信任的管家白世纲保管。因为那金箔碗是证据,在没有查出真凶以前,他不能销毁。”
“不料,他防得了工房,却防不了库房。他没有想到,藏在暗处的那个人居然再次打起了金箔碗的主意,使出一招偷梁换柱,将那只有瑕疵的金箔碗‘送’到了兆王爷的手中。而这一次,周廉安回天乏术。当兆王爷将老校正方伟中请到府衙时,他无言以对,只有痛哭流涕,声称自己毫不知情。”
“周廉安在公堂上哭,在公堂下却是另外一副模样。下官猜想,他一定是通过吴兆言找到了赵大人。那时的吴兆言早已和周廉安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兆王爷若是追究起来,查到吴兆言与周廉安早就勾结一事,二人谁都不会好过。”
“下官无法猜测赵大人是如何回复周廉安的,也无法猜测周廉安究竟给了赵大人多少银子,下官只知道,赵大人又一次包庇了周廉安。”
“赵大人毫不含糊,冠冕堂皇地将当时依次经手金箔碗的白世纲、赵安扬和沈日辉三人统统收监,并严加拷问,就是为了屈打成招。或许是赵沈二人命不该绝,白世纲竟然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在锦盒上打了一个死结!”
“或许白世纲对周家心中有愧,毕竟没有保管好金箔碗是他的责任,或许白世纲对周家心怀感激,多年来的主仆之恩令他无以为报,或许是赵大人的一番威逼利诱,总之,此案最终以白世纲成了代罪羊而告终,而那只害人无数的金箔碗也被兆王爷收藏了去,不能再兴风作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