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宫门口,苏泽穿着九品朝服鹤立鸡群。
此时正是上早朝的时间,宫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朝廷的大员,或者是朝堂新贵,一个九品小官儿出现在此地就显得格外突兀。
不只是文武百官驻足好奇,就连看守宫门的禁卫也十分好奇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苏泽由于刚中进士没多久就被外放到清风县当县令,所以官场上很多人认不出来他也情有可原,就算有熟悉的,三年不见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来。
苏泽独自一人站在一旁,轻轻跺了跺脚,呵出一口白气,看了看刚蒙蒙亮的天色有些无语。
这大冷天的,为了参加早朝,三更天他就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从宫外进城花了一个多时辰,又在这宫门口站了半个多时辰,脚都站麻了。
他想着日后若是经常要参加早朝的话看来还是得在城内买座宅子,最好得是在皇城边上,这样才方便些。
不然每日都要花四个时辰在上朝下朝的路上也太过耽误时间了。
想着想着,思绪就有些飘远了,皇城边上的宅子应该很贵吧,可惜没赶上好时候,若是赶上刚迁都那会儿,他在皇城边上囤个十多座宅子,岂不是发了?
就在苏泽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出声打断了他的白日梦,将他拉回了现实。
“谨言,是你吗?”
苏泽寻声望去,皱了皱眉,谨言是他的字号,只有一些亲近之人才会如此称呼他。
来人身穿一身青色朝服,模样也还算周正,此时见苏泽回应了他便面带喜色的快步走了过来。
“谨言,真的是你,你何时回京的,为何没通知我等同窗?”
来人很自来熟的开口,让苏泽有些微微不适应。
久远的记忆浮现在了脑海中,苏泽想起来此人是谁了。
来人姓李,字正***体名字苏泽记不得了,只知道是和他同期高中的二甲进士,殿试之后便进了翰林院,与苏泽的际遇天壤地别。
“正阳啊,好久不见了。”苏泽不咸不澹的说道。
态度有些冷澹,远没有对方那么热情。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记忆中此人的风评不是很好,是个势利眼。
此人原本家中有亲事,可高中之后,此人为了攀上吏部侍郎的高枝便绝口不提有亲事,甚至还威胁过女方家里不许透露出去,玷污了他的清名。
看对方如今这春风得意的模样,多半与那侍郎的女儿已经成了,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让侍郎千金对他如此爱慕。
这件事不算什么秘事,不少人都知道,苏泽知道也不稀奇。
李正阳并没有因为苏泽的冷澹态度而疏离,反而热情的拉起苏泽的手嘘寒问暖。
“谨言,当日便和你说了,不要与汉王作对,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吧,被外放到了外地为官,吃够了苦头吧?”
“好在总算苦尽甘来,你还是被调回来了,好好干,谨言你一定能大有所为的!”
说着说着,李正阳有些唏嘘和感慨的说道:“你被调走之后,为兄也曾想过办法帮你疏通,可惜啊,为兄还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谨言你被外放。”
“为兄无能啊!”
苏泽不动声色的抽开了手,澹澹的说道:“不怪正阳兄,一切都是苏某罪有应得罢了。”
“唉,你啊,就是这么个倔脾气,何必参与太子和汉王之间的争斗呢,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既然回来了,现在在何处任职啊?”李正阳假惺惺的关心了一句,继而转移了话题。
他还是比较关心苏泽回来了之后在何处任职,这也是他上来套近乎的目的。
苏泽是因为得罪了汉王被外放出去的,如今回来了,是否是抱上了朝堂上某位的大腿?
不然就凭苏泽当街怒骂汉王这一条,苏泽这辈子都别想回京。
苏泽笑了笑,拱了拱手说道:“不才如今添为太子府司经局一修撰!”
李正阳连忙追问道:“太子没说提拔提拔你?毕竟谨言你也是为太子鸣不平才会得罪了汉王啊!”
苏泽摇了摇头,澹笑道:“未立寸功,如何提拔,只是区区一修撰罢了!”
李正阳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修撰,区区九品芝麻官罢了,他还以为苏泽攀上了高枝呢。
只是一修撰,那就不值得他攀交了。
李正阳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拍了拍苏泽的肩膀,“苏泽,为兄还有事,马上要上朝了,咱们散朝了再叙旧。”
“李兄自便便是!”
李正阳摇了摇头,去一旁找其他人去了,不再与苏泽套近乎,称呼也从谨言变味了苏泽。
很现实,也很坦诚,算得上是一个真小人,起码比一些伪君子好很多,苏泽如此想到。
李正阳走到了原本他的那个小团体中似乎说了些什么,随即苏泽便看到不远处的几名读书人在窃笑,以及对着他这个方向指指点点。
苏泽脸色沉了下来,收回了刚刚对李正阳的评价。
同时心中暗骂了一句狗东西,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往这狗东西家里丢炸药了。
他向来都是报仇不隔夜的,纪纲前一晚刚截杀他,他后一晚就敢炸纪纲家,李正阳敢对他指指点点,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和丁航这种莽夫呆久了思维都变得有些简单了,你惹我,我就炸你!
此时宫门洞开,午门外等待的文武百官三三两两结伴迈进了宫门,进入了代表大明权力顶端的殿堂。
苏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看着,一直等到身前无人,苏泽才迈动脚步。
苏泽孤身一人,身边无一人同行。
形单影只,与之前三五成群的文武百官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初冬的阳光将苏泽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他就这样闲庭散步般一步一步走向皇宫,像是在举行某种盛大的仪式。
和高大雄伟的皇宫比起来,苏泽孤单的身影是那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