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在心中快速的算了一笔帐,就拿蒸汽机研究公司这支股票来说,按照他的估计,等到股价稳定之后,魏国公手里原本价值一百二十多万两的股票会直接腰斩,本金六十万估计最多只能剩下二十万左右,就这还是最好的情况了。
如果有二傻子接盘的话,徐钦还不至于亏个血本无归,可若是没人接盘,别说二十万两了,一分银子都拿不回去,只能砸在手里了。
就看徐钦能不能反应过来,在股价开始下跌的时候快点找人接盘了,不过苏泽觉得有点悬,因为就算消息传回了南京再传回京城想脱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徐钦注定会赔个血本无归。
苏泽算清楚了帐,不动声色的咳嗽了一声说道:“咳咳,三爷.......要不你现在写信给魏国公,就说咱们把接下来十年的捐款给定下来,你看如何?”
既然徐钦炒股的学费是交定了,苏泽害怕徐钦拿不出银子来设立奖学金,所以就想先把这事定下来,先把银子拿到手。
徐钦亏不亏银子他不在乎,亏多少他也不在乎,他只是一个个平平无奇的黑心资本家罢了,没亲自下场是不想坏了规矩,已经算得上良心了,真要想大肆敛财,干一锤子买卖,卷了钱就跑路就不是现在这个玩法了。
他只关心徐钦亏钱之后还能不能拿出银子来设立奖学金,这样的冤大头实在是不好找第二个了啊。
魏国公府虽然家大业大,可要说真不把一百多万两白银当回事苏泽打死不行,就算不至于倾家荡产,那肯定也会伤筋动骨,好几年缓不过来。
没听徐三说呢嘛,魏国公可是还变卖了不少家产加上这些年经商才凑够了这一百多万两银子的,苏泽还真怕徐钦拿不出来银子了。
徐三有些犹豫的说道:“这........我家国公爷的银子都在交易中心换成股票了,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再筹措二十万两的银子,苏大人此举恐怕有些强人所难了。”
除了短时间内难以筹措这笔巨款之外,徐三也留了一个小心眼,苏泽要好处到位了才办事,那魏国公府自然也得尝到了甜头才会继续投资,不然傻子才会给苏泽送钱。
苏泽早有腹稿,咬咬牙说道:“这样吧,本官也不让魏国公白出银子,本官现在就去宫中给魏国公讨个差事。”
“眼下朝廷和陛下都对倭寇深痛恶绝,恨不得杀到倭国去,只是暂时腾不出手来,本官这就去帮魏国公求个扫荡倭寇的差事,也让魏国公立点功劳,在陛下面前长长脸,你看如何?”
徐三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含湖的回了一句:“能否容小人去信问问我家国公,这等大事小人是做不了主的,还得请示一番我家公爷才行。”
“应当的,应当的,那这样吧,本官现在就进宫,你现在就去信给魏国公一封,想必魏国公是会答应的。”苏泽催促了一句。
他现在巴不得徐钦立马把钱送来,把此事给敲定了,这样就算到时候徐钦炒股亏钱了也不会反悔,设立奖学金一事算是定下来了。
“既然这样那小人就先行告辞了,苏大人不用再送了。”徐三拱了拱手告辞。
只是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苏泽现在客气的有些过了,刚刚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现在又十分热情,让他有些迷湖,不过他也没多想,只当是苏泽见钱眼开。
苏泽也没在多说什么,只是等徐三刚走两步,苏泽又出声叫出了徐三。
“那个........徐副会长,这段日子该吃吃,该喝喝,钱别省着,该花花,银子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留着也没用。”
出于人道主义,苏泽还是友情提醒了一句,免得徐三到时候钱还没完,人就先上了天台了。
毕竟合作了这么些年了,多少也算是熟人了,虽然他不能提醒徐三让他快点抛售手里股票,不然就对其他股民不公平了,可这点友情提醒还是可以的。
虽然现在交易中心还没啥动静,但苏泽已经能预见到了不久之后的股市崩盘的情况了,恐怕会有不少达官显贵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上天台估计不至于,还没到那个时候,就算那些达官显贵在股市里亏钱了,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应当只是伤筋动骨一番,不至于上天台。
也是时候给大明的新嫩股民们提个醒了,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啊!
之前在交易中心随便买买股票就能赚银子不是那些新嫩股民有多牛,而是遇到了牛市,瞎买都能赚钱。
日后大明的新嫩股民就知道牛市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什么股票买了都能赚钱的,有些股票那就是垃圾股,不擦亮眼睛就等着被割韭菜吧。
不过这都不关苏泽的事,他是大庄家,又不炒股,亏钱也不是亏得他的,反而他赚了不少,因为现在卖出去的股票都是他手里的股票,反正横竖他都不会亏。
徐三有些莫名其妙的回头望了一眼苏泽,见苏泽一副怜悯的表情朝他挥手,徐三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既然想不明白,徐三也没多想,再次拱了拱手随即转头离去,他还要给魏国公写信报告好消息呢,至今他都惋惜当时没多入手蒸汽机研究公司的股票,早知道就该把其他股票都给抛售出去回笼资金然后全部吃下蒸汽研究公司的股票才是。
直到徐三的背影彻底消失了之后,苏泽才收回来了一直举着的手,猫哭耗子一般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心中唏嘘无比。
活该他苏某人赚钱,大明的傻子也太多了,当真是在变着法给他送钱啊,蒸汽机是什么都不懂,就特么敢买蒸汽机的股票!
买就算了,还敢把股价无脑往上抬,都特么疯了啊!
苏泽仿佛已经看到了交易中心哀号遍野的场景了,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一想到这种场景,苏泽就心痛的无法呼吸,悔不当初!
他从未觉得赚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早知道这些韭菜这么傻,还特么累死累活做生意干嘛啊?
“苏五,狗东西人呢,死啦?”苏泽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大声喊道。
苏五其实一直在附近候着,听到苏泽的声音连忙小跑到了苏泽身前,小声道:“少爷。”
苏泽踢了踢门口装着金银珠宝的箱子,吩咐道:“送两箱到宫里去,把今天徐三说的话一字不漏的禀告给陛下,就说是魏国公孝敬他老人家的,然后把剩下的两箱都换成银子,存到银行去,到时候学期末了以奖学金的方式发放给那些成绩优异的学子。”
苏五点了点头,随即有些犹豫的说道:“少爷,您就这么收下魏国公送来的银子了,和魏国公府走的太近是否会有些不妥?”
苏泽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大门口,长吁短叹的说道:“就是特娘的知道不妥才让你送两箱子给陛下啊。”
“就和你在给少爷我打工一样,少爷我也只是陛下手底下的打工仔罢了,收点其他打工仔的银子没什么,可得把事情都给交代清楚了才行,不然东家是要找麻烦的。”
“还有,你信不信,就算我不把今日的事情禀报上去陛下也能知道?”
“既然陛下无论如何都会知道,少爷我还不如老实一点,老老实实的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免得陛下猜忌。”
“可是.......少爷,万一陛下还是要问责怎么办?”苏五仍有些担忧,他觉得反正少爷不缺银子,犯不着因为这点财物和魏国公府有牵扯。
苏泽摇了摇头,笃定的说道:“不会的,你放心好了,陛下不会问责的,就算要问责也不是现在,他现在还需要我这个打工仔帮他办事。”
见苏五没听懂,苏泽想了想还是想多说两句,他也不想他身边的人整日提心吊胆的替他担忧。
自从进京以来,苏幺幺也好,苏五也好,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丁航都很紧张,替他担忧。
外人只知道他苏泽走了狗屎运得到了陛下和太孙的青睐一步登天成为天子近臣,风光无比,可只有苏幺幺等人知道苏泽自从进京以来后睡觉枕头底下都藏着一把手铳,可见他并没有外界看到的那么风光。
“打个比方,把大明当作一个产业,陛下就是东家,我也好,朝中文武也好,魏国公也好,都是给陛下打工的。”
“陛下因为不满手底下一些人阳奉阴违,所以把我安排到了他们当中,让我来整顿这个产业,产业整顿好了,那我自然是有空的,陛下一高兴就能赏赐我点东西。”
“我既然是陛下派下来整顿产业的,那自然会危害到其他打工人的利益,自然会引起他们的敌视,我和其他读书人有根本上的分歧,存在利益冲突,所以他们是决计不会帮我的,可我目前与魏国公等武勋并没有利益冲突,所以这些人是可以拉拢的。”
“你也知道,我一直想带着人打到倭国去,为了一己私心也好,为了家国大义也好,我都想把倭国打下来,魏国公刚好有用,所以就算他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的。”
“而这些,陛下都不会管的,无论我用什么手段,就算坏了他定下的规矩,在我没彻底失败之前,他都不会管,因为他的目的是要整顿大明天下,整顿那些他手底下不听话的打工仔,过程对陛下来说并不重要。”
“你是不是觉得我收下魏国公的银子会引起陛下不满?”苏泽抬起头问了苏五一句,苏五点了点头,他就是这样想的。
“错了,大错特错,我这是主动把把柄送给陛下,你知道陛下最怕的是什么吗,他最怕的是我在帮着他整顿产业的时候将他架空了,将产业从他手底下抢走了。”
“可我得罪的人越多,反而能让陛下放心些,这些财物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我不但收了魏国公的礼,还狮子大开口敲诈了魏国公,魏国公虽然碍于面子不会与我翻脸,可也别想他记我的人情了,反而会觉得我是不给他面子,敢在他面前狮子大开口。”
“这也是为何我要让你把今日我和徐三的谈话一字不漏的禀告给陛下的原因,我就是在告诉陛下,我这个人贪财的很,为了钱什么都能干得出来,我不是想拉拢魏国公,只是舍不得这些银子罢了。”苏泽讥笑一声,拍了拍旁边装满金银珠宝的大箱子。
苏五这次听懂了,皱眉问道:“少爷这是想自污?”
不等苏泽回答,苏五继续说道:“可少爷就算想自污,陛下也不见得会信,反而容易适得其反,让陛下觉得少爷你心机太深。”
不得不说,苏五跟着苏泽是把书给读进去了的,现在的苏五与以前那个带着妻儿老小在大街上乞讨的苏五简直是天壤地别,完全是两个人。
以前大字不识一个的苏五,如今不但会思考,还有了自己的主见。
苏泽笑吟吟地看着苏五打趣了一句道:“你书读多了,倒是会说教本少爷了。”
苏五连忙单膝跪地道:“不敢,苏五这条命是少爷当日在马蹄下救下来的,这条命都是少爷你的,不敢说教少爷。”
苏五当初带着妻儿老小在大街上乞讨,遇到了有纨绔当街纵马,不顾行人横冲直撞,苏五当时险些死在了马蹄之下,还好丁航得了苏泽的吩咐将苏五给救了下来。
有时候人命就是那么贱,似苏五这样的可怜人随时会丧命与纨绔和富家子弟之手,又有谁会为了他们这样的底层小民主持公道呢。
苏五身边的亲近之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在没遇到苏泽之前,都是可怜人,直到遇到了苏泽,才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好了,起来吧,你这人也太开不起玩笑了,还不如你家那个小子,那小子可是个混小子,每次见了我都要朝我伸手要糖,我觉得那小子比你有出息多了,胆子大!”苏泽摆了摆手说道。
他其实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动不动就跪的,可耐不住苏五这些人非要如此,说多了他也懒得说了。
苏五没动弹,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其他的他没听见,就听见少爷夸他儿子了。
苏五没起来苏泽也没多说什么,而是解答了苏五的疑惑,轻声道:“陛下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不做,起码要把姿态摆出来,陛下就算知道我是故意为之他也不会在乎的。”
“你家少爷我啊,这辈子撑死了最多只能做个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生前极尽荣耀,富贵一生,想做圣人那是不可能的。”苏泽盘坐在门槛上,拍了拍身上的锦绣袍子,神色有些复杂。
有些话他没和苏五说,这是最好的结果,最差的结果就是变法失败,沦为乱臣贼子,尸骨无存,遗臭万年。
就算是成功了,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的权臣,那也只是生前,生后还指不定能留下什么名声呢。
若是朱家后面的小崽子有点良心,也许还会给他一个美谥,承认他的功绩,承认他为大明做的一切,要是没良心,说不定就给他一个恶谥了。
没良心也就算了,要是朱家后面当皇帝的小崽子是个败家子,说不定还会否定他的功绩,将他辛辛苦苦留下来的一切全都推翻,让一切都恢复原状,所以他必须要在生前把皇室的权力给限制住才行。
无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他所付出的努力,名声如何他不在乎,可他不想他的努力付之东流。
苏五半跪在地上,半响没吭声,沉默半响终于忍不住问道:“少爷,若是您帮陛下整顿产业失败了会如何?”
苏泽低头数蚂蚁,不想回答苏五这个问题,可苏五不依不饶的问道:“少爷,会如何?”
苏泽有些恼火的说道:“还能如何,要不带着你们跑路,出海找个岛当岛主,要不留在大明等死,你怎么今天废话那么多,滚远点。”
他说的是实话,变法失败了,他作为变法的主导者,必将遭受士大夫们的疯狂反扑,就算朱棣和朱瞻基这些人想保住他都不可能。
苏五抿了抿嘴没吭声,起身学着苏泽样子坐在苏泽的旁边,其实他也好,其他人也好,只要是苏泽身边的人都知道。
他们家少爷得罪了太多的人了,成功了还好,只要能一直成功下去,那就没问题,可一旦失败了,迎接少爷的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少爷这是在与全天下为敌,要改天换日,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苏五还记得当苏泽曾经和他们说过一句话,算是推心置腹的心里话了。
那天是酒刚酿出来的那天,苏泽一高兴就喝多了,站在他们面前拍着胸脯说道:“我苏泽也许没多大的本事,可我还是想打造出一处世外桃源,不需要有多富裕,但至少人人可以吃饱穿暖,人人可以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未来,人人都可以凭借着双手创造财富。”
“也许有黑暗,可黑暗不会让人绝望!”
“也许有不公平,可公平还在,正义还在!”
在清风县还好,乡亲们都很支持少爷,可如今少爷想把整个大明都变成如清风县那样的世外桃源何其难也!
“少爷,可以不做吗?”苏五轻声道。
苏泽一脚踹了过去,有些恼火的说道:“滚滚滚,老子不做你来做啊,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总要有人站出来为国家和民族做点什么,老子不站出来难道指望你们这些狗东西?”
“呸,狗东西,你给老子滚远点,一个大老爷们儿搁这儿玩扇情,恶心谁呢?”苏泽骂骂咧咧的呸了一口,打了哆嗦就忙不迭站起身进了屋里,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身边都是这种臭不要脸的狗东西,一个大男人,非得学小女子作态,还弄得挺扇情的,可他不想要男人在他面前扇情啊,男人何苦为难男人呢?
如果是朱瑞澄和苏幺幺那样的甜美女子扇情还差不多,也许他还有心思撩会儿妹,可一个大男人扇情........
咦,鸡皮疙瘩都特娘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