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也只是和朱瞻基提一嘴,让朱瞻基小心点赵王,汉王倒是可以放一放,怕就怕赵王那样的阴险小人,暗中搞点小动作,虽然没啥大用,但也挺恶心人的。
若是那些事真的是赵王做的,那这个梁子苏泽算是和赵王结下了,其他的都是小事,什么肥皂玻璃的制作工艺苏泽其实没太当回事,反正迟早是要卖出去的,关键是赵王派人跟踪苏幺幺,这事就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
若不是纪纲认怂派人送消息给苏泽,苏泽还真差点被蒙在鼓里,他之前一直以为是纪纲下的黑手,后来才发觉可能被算计了,再结合之前赵王撺掇汉王来找他要玻璃,肥皂的经销权,以及那些下作勾当,苏泽不难猜出这一切可能都是赵王的手笔。
也只有赵王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反正苏泽又不能拿他怎么样,他是王爷,苏泽只是臣子,两者身份天壤地别。
苏泽心中有自己的算计,不过这些就不用和朱瞻基说了,再怎么说赵王好歹也是朱瞻基三叔,说出来也不好,两人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
念及此处,苏泽心中也是唏嘘无比,这皇室一家子关系复杂的很,兄弟不像兄弟,叔侄不像叔侄,这哪里像是一家人。
就说汉王妃和赵王妃,放在平常百姓家那也是妯里了吧,即使关系再不好,也不至于像陌生人一样,连带着两家的孩子也不怎么亲近。
苏泽又起了点八卦的心思,按理说汉王赵王以前关系好的很,也不至于两家人势如水火,也不知道其中又发生了什么趣事,看皇室一家子勾心斗角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这可比什么肥皂剧带劲多了。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他看不到朱棣后宫的情况,看不到现实版甄嬛传,不过以后倒是可以看朱瞻基这孙子的笑话,这孙子一看就知道日后后宫会起火。
呵呵,自古以来宠妾灭妻的就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后院起火是必然的。
苏泽此时也难得的放松了下来,这些天忙忙碌碌的,也只有此刻才有了片刻清闲,因此他也有心思八卦和吐槽了,又拉着朱瞻基八卦了一番那些倭国使臣和朝鲜使臣。
朱瞻基此时还年少,朱棣还活着,他身上没那么多担子,因此还是有些少年心性的,他和其他人聊不到一起去,即使和太子如今也没有了多少共同语言,唯有和苏泽凑在一起才会无所顾忌的谈天说地。
就在两人吹牛打屁的时候,一个十多岁的少年郎蹑手蹑脚的来到了两人附近,竖起耳朵侧耳倾听两人的谈话,远处还有一个妙龄少女一脸焦急的看着那个少年郎,似乎想要把那个少年赶走。
苏泽和朱瞻基压根没注意到有人靠近,这里是皇宫后宫所在,除了朱棣一家子就是宫女太监,那些宫女太监看到朱瞻基在这儿躲都来不及,还有人敢凑过来?
苏泽和朱瞻基凑在一起那是言谈无忌,除了聊国计民生,国家大事之外,还聊洗脚啊,按摩啊什么的,反正什么都聊。
两人正商量着时候再去洗一次脚,算是婚前最后一次的放肆了,结果突然冷不丁的从背后传出一道声音,吓了两个人一个激灵,就和正关在房间里干坏事,结果门突然被打开了一样,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大哥,姐夫,洗脚为何不能在家里洗,要去清风县?”
朱瞻基和苏泽两人同时扭头一看,朱瞻墉那个倒霉孩子正一脸好奇的看着两人,发出了灵魂一问,为何洗脚不在家里洗,要出去洗。
对于这个问题苏泽是拒绝回答的,主要在家里洗脚没那个氛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哪有在外面洗脚来的舒服。
洗脚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能洗,但去足浴店洗要的就是一个氛围,其中乐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朱瞻基见是朱瞻墉,没好气的敲了敲愚蠢的弟弟,“你怎么来了,皇爷爷训完话了?”
训话,这是老朱家过年的惯例了,因为朱棣的孙子孙女太多了,除了朱瞻基跟在他身边聆听教诲,其他人一年到头其实都很少有和朱棣独处的机会,因此在这一天家宴之前,朱棣就会把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叫到一起,勉励一下这些皇子皇孙,就连太子,汉王,赵王等都不例外。
这也是为何先前汉王,赵王一到便领着家人去和朱棣见礼了,因为一家之主朱棣要训话了,唯一例外的便是朱瞻基了。
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出来朱棣对于朱瞻基到底有多宠爱。
也许在朱棣的眼里,他的宝贝大孙子没有缺点,全是优点,用不着训戒,勉励了,因为是他一手带大的嘛。
朱瞻墉倒是没在意大哥敲他头,点了点头道:“训完话了,马上就要开宴了!”
说完他又继续问道:“大哥,姐夫,你们还没说为什么洗脚要去清风县呢。”
对于这个问题,苏泽和朱瞻基都沉默了,有些尴尬,这个不好回答,免得教坏了小孩子。
“去去去,一边去,都要开宴了,你一个人瞎跑什么。”朱瞻基拒绝回答,没好气的说道。
朱瞻墉有些不忿的说道:“我没一个人乱跑,大姐也出来了,你看那边。”
随着朱瞻墉手指的方向,果然朱瑞澄正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似乎有些好奇他们在谈论什么。
苏泽脸色变了变,咳嗽了一声,板着脸说道:“殿下,以后别和臣说这些了,臣听不懂,臣是要有家室的人了,应当洁身自好,殿下你不要带坏了臣。”
说完,苏泽又快速变脸,温柔的摸了一下朱瞻墉的头,语气轻柔的说道:“既然殿下你叫我一声姐夫,那我也就厚着脸皮应了,斗胆叫殿下一声瞻墉。”
“瞻墉啊,想不想出去玩啊?”苏泽就像拿着苹果的女巫,哄骗着懵懂无知的白雪公主。
朱瞻墉愣了愣,随即脸色一喜,连忙回道:“想啊,姐夫,你之前就说要带我出去玩,结果.......”
“诶,瞻墉你误会了,姐夫不是不想带你出去玩,只是最近太忙了,这样,等过完年姐夫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苏泽直接打断了施法,抛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妄图让朱瞻墉忘记上次被放鸽子的事情。
“好啊,好啊!”果不其然,熊孩子果然忘记了,一脸喜色的应道。
“想出去玩就好,那你刚刚听到了什么啊?”苏泽图穷匕见,妄图收买朱瞻墉。
朱瞻墉眼珠子乱转,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扭头看了一下远处的朱瑞澄,随即笑呵呵的对着苏泽说道,“姐夫,我刚刚什么都没听见,不过.......”
苏泽一看这小子眼珠子乱转就知道这小子不安好心,不过苏泽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还是咬着牙说道:“你说,只要姐夫能做得到的,一定都答应你!”
“我不想做功课了,那些老夫子讲的我都听不懂,姐夫你能不能和我父亲说说,让他给我换个先生!”朱瞻墉鬼精鬼精的,连忙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艹!老朱家的人都鬼精鬼精的,不太好忽悠啊!”苏泽暗骂一声。
“这......行吧,我去和太子殿下说说。”骂归骂,苏泽还是答应下来。
小事,不就换个老师嘛,大不了让朱瞻墉去西山读书好了,到时作为校长,他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收拾朱瞻墉,臭小子还敢和他谈条件,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等着吧,等到了学校,先特么来一套三年模拟,五年科举,迟早要让这小子明白到底谁是爷!
不提苏泽在想什么,此时的朱瞻墉根本不知道他日后的读书生涯注定不会平静了,他也顾不得思考为何不在家里洗脚的事情了,他一心只想着出去玩和换先生。
得到满意的答复,朱瞻墉屁颠屁颠的跑了,洗脚什么的他不懂,他只知道他似乎拿到了他这个未来姐夫的把柄,好像这未来姐夫挺怕他大姐的?
苏泽板着脸看着离去的朱瞻墉和朱瑞澄,他倒不是怕朱瑞澄,只是不想社死罢了,有损他一贯光伟正的正面形象。
“不是,明明是你带我去洗脚的,那家店也是你开的,为何要说是我把你带坏的,明明是你把我带坏了差不多。”朱瞻基愤愤不平道。
“那个不重要,回去吧殿下。”苏泽摆了摆手,风轻云澹的说道。
不管,反正就是你朱瞻基带坏我的,想我苏泽那是大明的三好青年,那是曾在玉帝佛祖,三清祖师爷面前发过毒誓的,誓与赌毒不共戴天!
朱瞻基撇了撇嘴,他算是明白了,苏泽不想让他妹子误会,于是干脆把锅扔给了他,当真是不要脸。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他还是希望苏泽和朱瑞澄能相敬如宾的,一个是他好兄弟,一个是他亲妹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何况他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在他的观念里,男人有三妻四妾很正常,何况他和苏泽只是去洗脚按摩罢了,又没去寻花问柳,就算是皇爷爷知道了也没什么,也不知道苏泽为何那么怕。
苏泽懒得解释,大家想法不一样,在苏泽的观念里,谁特么出去洗脚还会让女朋友或老婆知道的,图的就是个刺激,朱瞻基懂个屁!
到了开宴的时间了,苏泽和朱瞻基也不在外面闲聊了,一起回到了刚刚设宴的大殿中。
大殿中已经准备妥当了,大殿中间摆放着一张大桌子,朱棣坐在正上方,一见朱瞻基和苏泽进来就笑着招手。
“来来来,瞻基来朕这儿,苏泽也来,家宴罢了,不用拘泥规矩。”
由于是家宴,倒也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大殿里除了老朱家一家人和那些忙碌着的宫女太监之外就没有别人了,也没有分席而坐,而是一大家子坐在一起。
不得不说,老朱家还是很接地气的,可能和朱元章是泥腿子出身的原因,大明前几朝的皇室还是比较接地气的,没有那么多的皇家规矩。
虽说朱棣说了家宴不用拘泥规矩,可实际上规矩还是要有的,朱瞻基和苏泽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落座。
朱棣扫视了眼前这一大家子人了,脸上难得多了些笑容,此时抛开他皇帝的身份,他更像是这个家庭里的一家之主。
在今日这个特殊的时候,太子和赵王难得的没有争锋相对,就连赵王都老老实实的坐着,没有作妖。
朱棣也很满意这样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由于他的皇位得来的不正,他其实更希望他的几个儿子能和睦相处,携手共同带领着大明越来越强盛,创下万世基业,而不希望看到他们为了皇位兄弟反目。
今晚的这场晚饭的主角是朱棣,苏泽也只是个陪衬罢了,他由于是个外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带了张嘴巴来,只有朱棣问话他才会开口回应几句,其他时候则更多的沉默夹菜。
苏泽坐在太子下首,刚好挨着朱瞻基坐的,另一边则是朱瞻墉那个熊孩子,对面坐着汉王一家子,女卷则是在另一边,那一边王贵妃,太子妃都在。
别看皇家食物丰盛,可味道嘛也就那样,苏泽一顿饭吃的其实是食之无味的,他身边的朱瞻基也差不多,更多的是在陪朱棣喝酒聊天,一顿饭吃下来倒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这边苏泽在陪着老朱家吃年夜饭,另一边纪纲也在吃年夜饭,只是他这个年夜饭有些冷清,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床上吃,小口小口抿着酒。
屋外京城大街小巷中已经开始燃放爆竹了,纪纲面无表情地边吃菜边喝酒,这个年对于他来说并不好过。
倒不是苏泽打了他一顿,让他好几天下不来床的原因,而是陛下的态度让他猜不透了,这才是他心灰意冷的原因。
因为猜不透陛下的心意,加之投鼠忌器之下,他选择向苏泽暂时低头认怂了,虽说暂不能化解恩怨,但他也不会帮赵王背锅的。
外人都说他纪纲是疯狗,可在他看来,苏泽比他还疯,只是怀疑他罢了,便敢当街殴打锦衣卫指挥使,还拿家卷威胁他。
苏泽的疯又有些不一样,苏泽是疯狂中带着冷静,将尺度把握的恰到好处,不落人口舌。
别小看了这个尺度,上头还有陛下和朝廷,若是人人都不顾朝廷理法,大明早就乱了,就恶名昭着的锦衣卫想要抓谁,都要找个由头栽赃嫁祸,更别提其他人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纪纲真的有些忌惮苏泽,因为他和苏泽是一类人,甚至苏泽比他更狠,更聪明,他这种人天不怕地不怕,除了陛下最怕的就是和他一样的疯子,何况这个疯子还比他更聪明。
他一开始的确想的是大不了和苏泽鱼死网破,可苏泽轻而易举的就拿捏住了他,让他不敢请举乱动。
纪纲其实也很清楚,他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觉悟,当主人不需要狗帮他咬人的时候,就该打死那条疯狗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
可现在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先不说他杀不杀了苏泽,只要他敢对苏泽动手,那陛下绝对饶不了他的。
对于和苏泽敌对,纪纲并不后悔,唯一后悔的是当时没有雷霆一击杀了苏泽这个意外,如今终尝恶果。
想着想着,纪纲冷笑一声,不料扯动了伤口,痛的纪纲连忙揉着腮帮子,纪纲恶狠狠的灌了一杯酒,通过窗户看向窗外,神色晦暗不明。
想必如今京城看他纪纲笑话的人不少,等着吧,迟早这些人也会自食恶果的,一个个的任由苏泽做大,都等着看笑话,迟早会步了他的后尘。
纪纲也是聪明人,他其实已经看透了苏泽,别看苏泽如今只是小打小闹,表现得人畜无害,还给文武百官塞好处,可等到苏泽日后成了势,那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苏泽骨子里就是个疯子,顺者昌,逆者亡,今日敢没有理由就打他纪纲,先前还敢在他家的茅厕放炸药,若不是顾及朝廷法度,恐怕当日苏泽就要炸死他了,明日就敢直接动手掀桌子。
朝廷法度不仅保护着苏泽,也同样保护着他,大家都被朝廷理法约束着,也受到了保护。
可等到日后苏泽有资格掀桌子的时候,谁再敢挡了他的路,你看看苏泽还会不会如此客气。
可惜那些人还看不透,一个个的得了点好处便放任苏泽做大,还有心思看笑话,他倒是看透了,可惜如今自身难保,投鼠忌器之下只敢灰熘熘的将家卷暗中送出了京城,不敢殊死一搏,到底也是怕死,纪纲自嘲一笑。
纪纲这边过年冷清的很,李正阳那边也很冷清,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官场升迁之路虽然断绝了,可他如今头上也没有一尊祖宗需要供着了,他的日子反倒痛快了不少。
今日李正阳没有和他的妻子一起过年,而是一个人端着小酒和小菜独自一人小酌。
他野心勃勃,不甘心一辈子待在翰林院做个无人问津的小翰林,为此甚至不惜入赘,换来老丈人的提携,无论以前如何,如今他老丈人才刚倒台了,即使他再不喜欢他的妻子,他也做不出那种休妻的事。
如今他绝了权势之心,整天没事就往交易中心跑,这些天赚了笔小钱,他妻子因为没有娘家做依仗,倒是收敛了些,难得对他多了几分笑脸,可他没什么特殊的感觉,经历了这么多,他倒是有些看破红尘了。
赚来的银子一部分托人带回了老家,除了给家里人的之外,就是让人带给那个与他订过亲的女子,希望能弥补几分。
也不知怎的,如今他倒是时常想起那个他曾经如何都瞧不上的屠夫之女。
也不知道故乡的腊梅开花否,不知道她如今过的怎么样,可有婚配,可有生儿育女了,如今过的好不好?
可惜他如今已没资格去过问这些,故乡早已好些年不曾回去了,自从沉迷权势之后,一心只想着官场升迁,倒是忘记了初心,当真是可笑之极。
酒不醉人人自醉,李正阳手里的酒杯滑落在地,他倚靠在窗边,呜咽出声。
万般滋味皆是生活,悲喜自渡他人难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