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轩朗声道：“我以大齐皇太子的名义，对天发誓，我必将践行我的诺言，有违此誓，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听到大齐皇太子发如此重誓，城外的流民们渐渐安定下来。

顾庭轩想起沉千雪在城里教大家的方法，再次开口：“大家把水打上来之后，一定要先等一等，让泥沙杂质沉在下面，最上面的清水才能食用。”

顾庭轩等人一直到后半夜才回到千秋阁。

他强打着精神来议事厅找到沉千雪，将她送到房间门口，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早点睡。”

沉千雪想问的问题很多，可看他一脸疲惫，又忍着心疼没有开口，笑着点点头。

待顾庭轩离开，沉千雪并没有回屋，而是转头立刻去找了李谨毅。

“你这丫头，不关他的事你也不找我。”他习惯性的敲敲她的头。

罢免李明德一事，蜀中的守军门心中不满，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可不处理李明德，过不几日，蜀中流民就会暴起，情势及及可危。

李明德是个好官吗？答桉是肯定的，可必须要处理他这件事，答桉也是肯定的。

沉千雪听得心揪，顾庭轩承诺三日后有粮。可看目前这些世家的态度，根本不像是会同意捐粮的样子。

顾庭轩他，该怎么办？

突然，她的眼中闪动着决绝和坚定，“表哥，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李谨毅见她突然要告辞，只当她也是烦心，捏了捏她的脸：“娇娇别怕，天塌了有你哥哥顶着呢，我一定会把你平平安安送回京都。”

沉千雪的鼻头又开始发酸，“知道了，哥。”

出了李谨毅的房间，沉千雪看了看天边，东方开始开始泛白，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顾庭轩的房门口。

他的房间还亮着烛火，知道他心里或许不好受，沉千雪无意此刻去打扰他，便想转身离开。

“吱嘎。”身后的房门被缓缓打开，沉千雪转过身去。

顾庭轩惊讶地看着院子里的她：“你……还没睡？”

沉千雪指了指天空，“都快天亮了，我找林长老有事，顺便想看看你，没想到你也没睡。”

他轻轻笑了笑，然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沉千雪从来没见过的伤心和脆弱。

“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沉千雪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里，顾庭轩走到蜡烛旁，将烛火挑亮。

“顾庭轩，我都听表哥说了，你，没有做错。”沉千雪率先开口。

顾庭轩轻笑一声，”我就知道你忍不住要去问他。“

他在她身边坐下，“有些事情，不是对错那么简单的。今日以后，在蜀中百姓心中，大齐太子不过是一个是非不非的昏聩之人。但是我必须那么去做。”

“我知道。”沉千雪忙附和他，“顾庭轩，我听说你承诺大家，三日之后有粮，你打算怎么做，那些世家不像是好打交道的。”

“实在不行当了这恶人又怎么样，总不能满城百姓饿死街头，他们的粮食在仓中发霉吧。”

沉千雪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让我帮你吧，我能帮你的。”

顾庭轩抬头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心头有些暖意，又有一丝酸涩。

前世的她，随顾行远入蜀，也是充满深情和心疼的看着他的吧？

“别拒绝我，你是大齐太子，未来的天子，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这些世家大族，都是你的子民，况且这些望族，在当地都很有威望，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可以维稳一方，不能硬来。”

顾庭轩滴油思考了一番，“你打算怎么做？”

沉千雪见他不再犹豫，狡黠一笑：“他们囤粮干什么？还不是因为怕死，可比人活着没粮了，还让他们难受的事是什么？是人死了粮没吃了。”

顾庭轩睁大了眼睛，“娇娇，你是想……”

沉千雪点点头，“这种事，大齐太子不能做，千秋阁阁主能做，你忘了千秋阁的本职工作是做什么的了？”

“娇娇。”顾庭轩反握住她的手，他突然之间觉得什么前世，什么凌王，都已经不重要了，此刻的沉千雪，是实实在在心疼、担忧着自己的。

“谢谢你。”

沉千雪摇头，看了看窗外，“我先走了，天快亮了，我回去梳洗一番就去找林长老，你今日好好休息吧。”

顾庭轩握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带，沉千雪乖巧地趴在他的胸口。

听着他的心跳，想起他被顾行的亲卫捆缚着双手，强行按倒在自己和顾行远面前时，满脸的痛心和绝望，她伸出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小声说道：“对不起。”

顾行远的脸在她的头顶摩挲，闻言提了提嘴角，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用口型无声地答道：“我不怪你。”

………………

城外的流民在城墙下聚集，每个人都抬头紧紧看着头顶上的城墙头。

突然一个篮子被缓缓送了下来，流民们立即欢呼一声，蜂拥上前。

篮子突然不动了，墙头上传来一个清凉的男声：“不要抢，你们推选的人呢？”

一个看起来威望甚高的老者，被人群推向了最前面，他一个人走到城墙边，抬头看着再次缓缓下降的篮子。

“米，是米。”他朝身后大喊着，费力地将一袋米从篮子里卸了下去。

流民们激动万分，立刻有人往不远处的山坡上跑去，边跑边喊：“快拾柴，快拾柴。”

“太子千岁！太子千岁！”流民们喜笑颜开，看着那一袋米咽着口水。

篮子又缓缓升高，那个男声再次开口：“每日都都会有，记住煮粥的方法，不要着急，确保每个人都能吃到。”

“大人放心。”那位老者喊道：“只要朝廷不放弃我们，我们就一定努力活下去。”

“等等，等等。”一个女人从人群中奋力地挤出来，快速跑到城墙下，急忙将怀里的东西放在篮子上。

随后跪倒在地：“太子，大人，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他还小吃不了饭，可我没了奶水，这孩子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城里有大夫，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说罢不停地磕起头来。

“臭婆娘，你怎么回事！”流民中一个彪形大汉上前，拽着女人的头发将她扯起来。

“大家好不容易才有口米吃，你若得罪了贵人，再叫大家断了粮，你就是下一个……”

他说着，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