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薄砚的话, 阮眠心尖重重跳了一下。
他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信仰?”
“信仰”这个词太重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可能凌驾于一切之上。
毕竟拥有信仰的人, 大概终其一生, 都会奉信仰为他们的人生目标, 行动指南。
而薄砚通过刺青这种刺入皮肉的方式, 来铭记,雕琢他的信仰, 更是足矣见得, 他对这个信仰的认真与珍视。
“对,”薄砚垂眸望进阮眠的眼睛, 轻轻点了下头,他的嗓音很低,每个字都像在上好的红酒里浸润过一般,“就是信仰,换句话说,阮眠,我就是为了它活着的。”
阮眠一双溜圆的大眼睛眨了眨。
“为了它活着”,这个表述就更重了。
所以…
“6426...”阮眠小眉毛不自觉皱在了一起,一副侦探破案一般的模样, “6426, 到底是什么意思?”
薄砚唇角勾起来,他忽然伸手, 在阮眠发顶轻轻揉了两下, 低笑:“这也是秘密,自己猜。”
不过虽然都是“秘密”,阮眠却清晰分辨出了, 这个“秘密”,和肚脐上方的那个“秘密”,完全不一样。
甚至截然相反。
肚脐上方的那个秘密是痛苦的,沉重的,但这个秘密,阮眠从薄砚的语气中感觉得出来,这个秘密,是甜蜜的,温暖的。
甚至让人心怀希望的。
阮眠一时间毫无头绪,还在冥思苦想,原本拉到下巴的拉链头,就忽然被薄砚伸手一拽。
下一秒,薄砚就直接把拉链拽到了底,之后不由分说,脱掉了阮眠身上,自己之前披给他的那件大外套,随手搭在一旁。
虽然之前在舞台上,已经完全看过了,甚至他都用舌尖舔舐过了阮眠的腿环,可再一次看到,穿着女装的阮眠,完整出现在眼前时候,薄砚呼吸还是不可控地滞了一下。
他慢慢抬起手,轻轻拢了一下阮眠假发的发尾,低声问:“女装是温棠推荐的?”
阮眠愣了愣,脱口道:“怎么知道?”
薄砚手指勾住阮眠的发尾,轻轻打了个圈,之后又缓缓下移,指腹描摹过阮眠修长的脖颈线条,最后落在他黑色衬衣上的领结处,轻笑:“不是小酷哥么,自己肯定不会关注什么女装。”
无论听了多少次,阮眠还是能被“酷哥”两个字轻松取悦,他微微抬起下巴,一脸傲娇模样地轻“哼”了一声,“算了解我!”
随着他抬下巴的动作,之前一直隐藏在领结后的精巧喉结,终于显露在了薄砚眼前。
薄砚眸色倏然暗下来,他指尖轻轻一拨一挑,就替阮眠摘下了领结,之后手指毫不停顿,直直覆上了阮眠的喉结。
喉结对于任何动物而言,都无疑是最为重要,同时却也最为脆弱的部位。
对于人来说,自然也并不例外。
一般情况下,其实人被触碰到喉结,绝大多数都是会本能想要瑟缩一下的,可大概是阮眠对薄砚拥有足够的信任,因此薄砚的手覆上来的时候,阮眠只是脸上显出两怔愣,可却完全没有往后躲的意思。
大抵是这种毫不设防的姿态,极大取悦到了薄砚,薄砚眼底蕴起两分笑意,他忽然放下手,微微俯下身,歪头,毫不犹豫,吻在了阮眠的喉结上。
只是浅尝辄止的吻还不够,薄砚还要又探出舌尖,轻舔两下。
阮眠不由屏住了呼吸。
那种感觉又来了,全身内里每个毛孔都在沸腾,表面每处骨骼却又都异常僵硬。
像是座被巨大罩子罩起来的小火山。
薄砚吻够了,终于舍得向后撤了一小步,可却还是盯着阮眠烧红一片的小脸,得寸进尺般哑声问:“阮眠,请问,我能帮换衣服么?”
薄砚这人是真的狗,明明便宜都已经被他占遍了,这阵却又装起绅士来了。
迟了两秒,阮眠才回过神,着薄砚眼角眉梢都浸着揶揄笑意,顿时羞脑拒绝:“不能!…你换好了就先出去等我!”
薄砚闷闷“哦”了一声,变脸速度堪比川剧变脸王,笑意瞬间就敛了个干净,只剩下两分若有似无的委屈,“男朋友,真的不能让我帮你么?”
阮眠仰头瞪视他。
薄砚不闪不避与他对视,只不过那双向来浅淡没有情绪的眸子,此时此刻,怎么怎么有种小心翼翼的渴望蕴在里面。
“男朋友”三个字更是像杀手锏似的,让阮眠完全招架不住。
片刻后,阮眠率先败下阵来,他垂下脑袋,只给薄砚留了个毛茸茸的发旋,也不出声了,算是默许。
薄砚唇角重新扬起,他侧头掩饰般轻咳了一声,才抬起一只手,落在了阮眠衬衣最顶上的那颗纽扣上。
食指和拇指轻巧一转,一颗纽扣解开,就些微袒露出一点,阮眠的白皙细嫩肌肤。
薄砚喉结滚了一下,他长眸一错不错定在阮眠身上,手指缓慢向下移动,又落在第二颗纽扣上。
同步之前的动作,食指拇指一旋,又解开了一颗纽扣。
显现出了阮眠胸前两寸肌肤。
薄砚眸色愈深,他喉结再次滚了滚,动作停滞一秒,就继续向下。
第三颗...
阮眠的两颗小红豆半遮半掩,忽隐忽现,有种别样撩人。
他就像一块被精美布料遮盖住的美玉珍宝,布料每掀起一寸,就能显出一寸惊喜。
薄砚蓦然阖了阖眸。
可这一次,他手指停在原处很久,却都没有再继续下去。
又过了两秒,在除了两人纠缠在一处的呼吸声以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的狭小空间里,薄砚长长出了口气,他倏地收回手,扯了扯唇,转身握上门锁,把换衣间的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之后侧身挤了出去。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只余下一句尾音还在空气中飘荡:“不逗了,我去下卫生间,快换完出来,去吃宵夜。”
直到薄砚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阮眠才像是猝然间从某种旖旎情绪中清醒过来似的,他大力喘息两口,垂头看着自己被解了一半的纽扣,又想到薄砚刚刚说的“去卫生间”,竟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一张小脸顿时就更绯红了。
像今天窗外,天边烧起来的晚霞。
这个晚上阮眠失眠了很久,他在黑夜中捧着手机,对着键盘戳戳点点,却还是没能解谜出薄砚的其中一个秘密——6426的含义。
一般来说,提到数字,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和生日纪念日有关。
可“6”开头,年份基本就是没可能了,月份的话倒是还好。
只是如果是月份,前两个数字明显理解为六月四日,后面的“26”又该怎么理解?
如果也是月和日,那这两个日子组合在一起,又能代表什么?
如果完全不知道薄砚的家庭,阮眠可能还会以为,这两个日子或许是薄砚父母的生日。
但只要一想起薄砚那句低哑的,“我的父母,都不是好人”,又想起他讲这话时候,沉郁一片的眼眸,阮眠就完全打消了这个猜测。
既然从日期上行不通,阮眠就只好在键盘上随意敲打这四个字母。
他平时用的都是26键,这次特意换成了9键。
结果6426一打出来,键盘上赫然跳出个“眠”字,阮眠登时被吓了一跳。
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间,阮眠真的自恋到觉得,6426可能真的就是在指代他,他是薄砚的信仰。
可确只有一瞬间,下一秒,阮眠立刻就甩了甩脑袋,翻身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
没这个可能。
他和薄砚明明是大学之后才认识的,可薄砚侧腰那处纹身,一就是早已经刺上去很久了。
阮眠尝试半晌,最终还是没得出个有效结论,他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竟就抱着手机睡着了。
第二天周日,还是没课,阮眠忍痛牺牲了和薄砚出去快乐约会的时间,兢兢业业开了直播。
毕竟前一天为了准备晚上的晚会,直播就已经请了一天假了,阮眠可不好意思连续周末两天都不直播。
可令他意外的是,他刚坐在桌前,还没来及打开电脑,薄砚竟然就换好了衣服,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阮眠愣了,抬头问:“做什么去?”
薄砚肩膀几不可察地绷了一下,才淡声:“去网吧。”
阮眠这下觉得不太舒服了。
他可还没忘记,薄砚当时讲过,有个很合拍的游戏搭档。
阮眠那时候还不喜欢薄砚,或者说是喜欢了也不自知,听到薄砚讲这话心里不但毫无波动,还直接就联想到了大老板。
毕竟他和大老板,也是很合拍的游戏搭档。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现在他们都两情相悦在一起了,薄砚竟然还把他一个人丢在宿舍里,自己跑去网吧找什么很合拍的游戏搭档?!
薄砚他他他,是不是不太对劲!
毕竟,毕竟自己跟大老板又不一样,自己跟大老板一起玩游戏,说白也是主播工作的一部分,大老板还天天他打赏。
那薄砚这算什么,薄砚又不当主播,薄砚的游戏搭档也他打钱吗?!
阮眠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握着鼠标的手不自觉收紧,片刻后,他嘴唇动了动,最后直截了当,问出一句:“...去网吧跟谁一起玩!”
大有一副“不说出个所以然我就不让你出门”的架势。
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薄砚微愣一下,才报出个字:“就跟韩懿。”
这下换阮眠愣了,他大眼睛瞪着薄砚,“韩懿不是在追糖糖吗?怎么还有空跑去打游戏?”
薄砚无辜一摊手,张口就来:“这就得问温棠了,如果追得顺利的话,韩懿能跑出来打游戏么?”
这话说得倒是有理,阮眠满口应下:“那我...我等今天直播结束了,问一问糖糖!”
说了这句,他转头去开电脑,也就没注意到身后薄砚,很轻松了口气。
薄砚正要打声招呼准备离开,可阮眠却又突然转过小脑袋,脱口问:“那你之前说过的,那个,那个很合拍的游戏搭档,也是韩懿?”
这话里带着阮眠自己毫无察觉的酸味儿。
薄砚顿住。
大概是没想到阮眠竟然还能记得他说过的这句话,薄砚眼底显过两分惊诧,片刻后,他垂眸,略微含糊“嗯”了一声,“就是他。”
说完这句,薄砚没再等阮眠回答,就又接口道:“我出门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回来带。”
小吃货阮眠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他歪头想了两秒,一拍手,“想吃学校西点房的草莓雪媚娘!”
薄砚长眸弯起来,“记得了,回来给带。”
阮眠点了点头,挥挥手算作打招呼,就转头继续调试直播设备了。
他此时满心都想着“草莓雪媚娘”,以至于完全没想到,他刚刚问的话那么酸,以薄砚的性格,竟然完全没有调侃问他是不是吃醋了,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听见宿舍门打开又关上的声响,阮眠正好调试好了设备,他利落进入直播间,照例先跟大家打招呼,一副志得意满的小模样,“上午好,抱歉昨天请假了,今天一定得多拿两把mvp!”
有不明所以的新人立刻提问——
【新粉报道——我怎么没理解,主播这两句话间的逻辑是什么,求解释!】
这条弹幕一出,下一秒就有人飞快回复了她——
【本老母亲给翻译一下,乖崽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昨天请假了,没能秀到你们,今天一定得多秀两把,把昨天没秀的全都补上!】
紧根这条之后,弹幕就立刻变成了满屏——
【哈哈哈哈,精辟!】
【哈哈哈哈,精辟!】
【哈哈哈哈,精辟!】
阮眠:“......”【脏话jpg.】
虽说他确实是这个意思没错,可也没必要讲得这么直白对不对?
他们酷哥不要面子的吗!
阮眠正要反驳,可忽然想起什么,又把鼠标移到了礼物榜上。
毫不意外,榜一大老板的头像还是灰的。
电光火石间,阮眠脑海中闪过什么念头,可是太快了,他没来及捕捉到。
而弹幕也没给他捕捉的时间,因为他只是走神了短短两秒钟,满屏弹幕就已经从“哈哈哈哈精辟”发散到了——
【再过两天就是十一假期了,乖崽怎么安排?】
【赌一罐忘崽,乖乖要我们没日没夜连秀七天,一天七次mvp[狗头]】
【一天七次什么???】
【姐妹我怀疑在ghs并且找到了证据!】
当然也有还勉强算正常的——
【乖崽是要回家还是出去旅游?妈妈安利旅游胜地,吃喝住行样样不愁!】
【哈哈哈哈前面姐妹是旅行社上班的吗,这广告语一套套的】
【旅什么游?来妈妈家,妈妈箱忘崽招待![狗头]】
满屏弹幕乱七八糟不堪入目,阮眠抬手按了按眼圈,正要止住这个话题,就听见宿舍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张陶和顾孟平吃饭回来了。
张陶一进门,也没注意阮眠已经开始直播了,就大咧咧道:“小阮小阮,我们刚吃饭碰上孙总了,孙总说后天晚课取消了,算是提前放假,咱宿舍四个可得安排一下!”
“孙总”是他们给辅导员起的外号,因为他们辅导员长了张不苟言笑的霸总脸,还很爱穿西装。
阮眠抬手关了麦,才转头向张陶,“行,等我直播完,薄砚回来了,我们一起商量。”
张陶这才反应过来他在直播,胖脸上立刻露出歉意神情,他双手合十对着阮眠拜了拜,做口型歉:“对不起对不起,刚没注意你在直播。”
阮眠摆了摆手,回了句“没关系,我先继续了”,就转头重新开了麦。
可之前张陶那句话还是一字不漏,都通过阮眠的耳机,传递了直播间的所有水友们。
热心水友们已经开始他“安排”了——
【四个大男生有什么好安排的,网吧开黑了解一下】
【附议,开黑完还能去吃个海底捞当夜宵】
【或者烧烤配啤酒也可】
【不要开黑了,听妈妈的,蹦迪去!躁起来!】
【不可不可不可,姐妹们提的都太不健康了!妈妈觉得夜跑好,锻炼身体还呼吸新鲜空气!】
……
阮眠不知道的是,众多热心水友们,还有一个他最熟悉的人——
男生后仰靠在网吧宽大座椅里,额前刘海微微潮湿,呼吸还不太平稳,像是一路奔跑而来。
他长眸微微眯着,着屏幕上的满篇建议,脑海中忽然转过昨天在直播间,阮眠那件脱到一半的黑衬衣,还有与黑衬衣形成鲜明对比的白嫩肌肤…
薄砚舌尖抵了抵后槽牙,顺手摸过韩懿的一根烟含在嘴边,点燃吸了一口,之后手指搭上键盘,随意敲了句什么。
两秒钟后,阮眠听到耳机中传出“嗡”地一声,弹幕助手弹出提示——
【glacier进入直播间,为您送上5个炫彩咕噜弹】
伴随提示,满屏熟悉特效炸开,炫彩弹幕顶在最上方,外显眼地压住了所有建议,只有简单的六个字——
【建议去泡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