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傻了。
他是醉成什么样了, 竟然会幻听到薄砚讲这种话!
“嗯?”薄砚见他只茫然瞪着双大眼睛,也不说话,就又重复了一遍, “是想亲我吗?”
嗓音中不自觉就染两分哑意。
阮眠不纠结自己为什么会幻听到这么奇怪的话了, 他脑袋摇得像个小拨浪鼓, “不...不想!”
他怎么可能想亲讨厌鬼薄砚!
“哦?”薄砚却并没有就此打住, 甚至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依然保持着阮眠鼻尖相抵的姿势, 语气中隐约添了两分危险味道, “那你...想亲谁?”
喝醉酒的阮眠就是直线思维,他讲不出“我谁也不想亲”样反驳的话, 只会顺着说:“想亲...想亲酷的,比我酷的!”
薄砚不动声色问:“那你觉得...我酷不酷?”
阮眠竟毫不犹豫点了头,大声回答:“酷!”
薄砚笑了一下,没想到傲娇小孩喝醉之后,竟然真的能这么坦诚。
顿了片刻,他又循循善诱般问道:“比你还酷?”
次,阮眠稍稍沉默了一秒钟,小嘴撇了撇,才心不甘情不愿似的, 又点了下头, “也就...也就比我酷一点点!”
说完句,他就忽然抬起手, 食指拇指几乎捏在一起, 比划道:“你,就只有么一点点!”
薄砚眼底漾起更深笑意,他抛出最后一个问题:“那既然, 你觉得我酷,比你还酷一点点,难道你不想亲我吗?”
阮眠下被问住了。
按照他的逻辑来讲,他只想亲酷的,比他还酷的人,薄砚确实符合个要求,所以,他想亲薄砚吗?
要...亲吗?
唐清又突然吹了声口哨,带头拍起手,“不要怂,亲上去!不要怂,亲上去!”
其他人也都跟着起哄,喊得极其富有节奏感。
阮眠脑袋本就已经不会转了,此时耳边又充斥满了整齐划一的同一句话,就好像某种蛊惑,让他彻底丢掉了思考的能力,不自觉就向薄砚的脸凑得更近,想要吻上那张薄唇。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很慢,周遭的一切也都好似被定格了。
近一点,再近一点,还有一厘米,就要唇瓣相贴了!
薄砚却突然抬起了手,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按在了阮眠的唇瓣上,阻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阮眠一怔,那双显出明显醉意的大眼睛,又茫然眨了两下,像是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然而下一秒,独属于薄砚的气息,就忽然铺天盖地般笼罩下来,阮眠感觉到自己的右侧唇角,划过一瞬微凉,又很柔软的触感。
又愣了两秒,阮眠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薄砚的嘴唇。
薄砚,刚刚亲他了。
虽然亲的是嘴角,可那也是亲了!
薄砚的嘴唇,原来这么软的吗?
阮眠下意识抬起手,又摸了摸刚刚被吻过的唇角。
好像还能感觉到那股微凉而柔软的触感,很舒服,好想...好想再感受一次。
可他还没来及付诸行动,薄砚就蓦地后退一步,他拉开了距离。
“亲没亲上亲没亲上?”唐清在一旁八卦道,“我没看太清,到底亲上了吗!”
离薄砚近的一个男生大笑道:“清姐急的,亲上了亲上了,不过亲的是嘴角。”
唐清刚要张口说什么,一旁的红头发男生却先她一步开了口,他嗤笑了一声,抬眼看着薄砚,语气满是嘲讽,“天降帅哥,我还以为多会玩呢,搞了半天,也就亲了一下嘴角啊,切,时间给我,都够我全垒打了!”
波黄-腔开得过于直白了,在座的不少小姑娘都红了脸,男生全都哄笑一片。
薄砚突然向前一步,黢黑眸子紧紧攫住了红头发男生的眼睛,语气森寒,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有种再给我重复一遍。”
他本就比红头发男生高了一截,现在更是气场全开,整个人锋利得像支下一秒就要离弦的箭。
整个二层楼都瞬间安静了,红头发男生也一时被薄砚的气势震住了,蔫了不少,嗫嚅道:“没...没说什么,我...我就是,就是...”
见他半天吭巴不出个所以然,他旁边的男生忽然灵机一动,替他回答了一句:“口嗨!他就是口嗨一下,兄弟你别这么玩...”
他本想说,“兄弟你别这么玩不起”,可触到薄砚眸底的暗色,剩下两个字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咙口,男生还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
妈的,小子起来真的好吓人!
“对对对,”红头发男生急忙接过话头,一迭声应道,“口嗨,我就是口嗨,绝对没有其他想法!”
薄砚额角青筋跳了跳,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
其实他的理智是清楚的,清楚眼前个红毛,可能真的就是嘴贱口嗨,没有其他意思。
可他的脑海中却一遍又一遍浮现出那三个字——全垒打,全垒打,全垒打...
他么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人,送到嘴边,他都只敢克制自己,只碰一碰嘴角的人,怎么到了红毛嘴里,就能轻飘飘一句“全垒打”了?!
薄砚清楚感觉到某种暴虐情绪,正在他全身游走,愈发要侵蚀掉他的理智...
可突然,耳边响起了很轻很软的一声:“薄砚,我...我为什么感觉你在晃?”
一声就好像无尽地狱中忽然漏来的一道光,薄砚倏然一滞,周身气场瞬间就散了大半。
不行,不能在这里做什么。
是阮眠的第一次社团聚会,他有一步做错,阮眠之后在社团里可能就会不太好过了。
半晌,薄砚扯了扯嘴角,竟然还笑了一下,一改之前的强势态度,忽然朝红头发男生伸出了手。
他个动作太突然,不要说红头发男生了,全场看戏的人都愣了。
还是唐清先反应过来,急忙道:“红毛,人这是跟你握手言,你还不快握?”
红头发男生又呆了两秒,见薄砚并没有收回手,也没有反驳的意思,才小心翼翼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薄砚的手。
可也就是握住的那一秒,薄砚忽然加大了力道!
红头发男生被捏得生疼,想要手抽回去,却根本拗不过薄砚的力道;想尖叫,薄砚却又忽然凑近,嘴角还是勾着的,贴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轻描淡写道:“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的眼睛,否则的话...”
说到这里,薄砚停顿片刻,又轻声笑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学长,我猜,你应该不会想知道,否则会发生什么。”
他特意叫了一声“学长”,明明该是恭敬无比的一句称呼,可此时此刻从薄砚嘴里讲出来,就绝对没有分毫“恭敬”的意味。
红头发男生不自觉打了个颤,只觉得眼前人像是地狱修罗。
薄砚终于放开了他的手,后退一步站直,从始至终,脸上都还挂着淡淡笑意,只是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红头发男生颤巍巍坐下来,额头竟已沁出了一层冷汗,不知是因为太疼,还是太害怕。
薄砚眼神飞快掠了一圈,后拿起桌一杯没动过的威士忌,向唐清,很礼貌一般说了句“抱歉”,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淡,“小阮他身体不太舒服,我就先带他回去了,扫了社长还有大家的兴,我替他自罚一杯。”
话落,薄砚就把手里酒递到嘴边,一饮而尽。
酒杯被他随意放在桌台边,薄砚敛眉思索一瞬,又开口道:“我们就先走了,各位慢慢玩,今晚随意点,我来买单,算作阮眠加入贵社的一点小心意。”
所说所做,都极尽周全,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大一新生的程度。
唐清当然明白薄砚的意思,她也利落又拿起一杯酒喝尽了,笑道:“那我就先代替我们全体电竞社,谢谢阮眠啦!今晚吃好喝好!”
大家也都渐渐反应过来,急忙都对阮眠表达了谢意,气氛总算重新热络起来。
薄砚轻吐出口气,走到了一直在一旁乖乖站着的阮眠身边,低声问他:“能自己走吗?”
阮眠毫不犹豫点头,大声回答:“当然——不能!”
薄砚闷笑一声,低声他打商量,“那我扶着你,你先自己走到楼下,我就背你,好不好?”
他句话有点长,阮眠像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干脆点了点头,继续大声回答:“好!”
薄砚伸手,从后托住了阮眠的腰,维持住一个半抱的姿势,一步步往楼梯口走。
走到楼梯口,要下去的前一秒钟,薄砚却又突然回了下头,眼神落在角落里的赵群身上一秒,就又收了回来,若无其事继续半抱着阮眠下了楼。
都已经看不到薄砚阮眠的身影了,赵群却还保持着缩在沙发里的动作。
薄砚刚刚那一眼,就像洞察一切了似的,好瘠薄瘆人!
下到一楼,薄砚先去吧台,办了张会员卡,毫不吝啬充去一万,还服务员讲清了,楼上今晚的所有消费都记在他卡里。
讲好之后,薄砚又问服务员要了张湿巾,认认真真仔仔细细,连指缝都不放过地,刚刚红毛握过的那只手擦了一遍。
才又半抱着阮眠出了清吧。
一出去,薄砚就在阮眠面前蹲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来,我背你。”
阮眠喝醉酒后真是意外地乖,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趴在了薄砚背,手臂还十分熟练似的,环住了薄砚的脖颈。
薄砚托住他的腿弯,确认人背好了,才慢慢站起了身。
可才刚一站起来,薄砚就突然蹙了蹙眉,脚步也跟着微微踉跄了一下,他在原地站了两秒钟,缓过来后才继续走。
趴在他背的阮眠倒是无知无觉,还笑嘻嘻道:“薄砚,你你又晃了!”
薄砚轻“嗯”了一声,故意说:“我你一样,我也喝醉了。”
“你乱说!”阮眠果然不高兴了,他夹在薄砚腰侧的两只小脚前后晃了晃,凶道,“我才没喝醉!我们酷哥,那可都是,都是千杯不倒!”
“行,”薄砚很顺着他,“知道了,你是千杯不倒。”
阮眠才满意了,小脚又晃了两下。
可过了没两秒钟,阮眠却又突然紧了紧环在薄砚脖颈的手臂,大喊一声:“糟了!快停下!”
薄砚被他勒得一滞,站定,闷咳了两声,才问:“怎么了?落东西了?”
阮眠小脑袋垂在薄砚颈侧,点了点又摇了摇,“不是,不是落东西,是落糖糖了!我糖糖说了,让他来接我的,他还没来!”
薄砚被他蹭得心痒,偏过头去深呼吸了一下,才说:“温棠不来了,他就不知道你在酒吧,你那条信息发错了,发给我了。”
句话的长度又超出阮眠的理解范围了,他愣了愣,只听明白了后一句,呐呐重复道:“发给你了?”
薄砚“嗯”了一声,“放心。”
说完,他就继续走了起来。
薄砚说的是实话,阮眠那条消息确实是发给他了,不然他也不会来得么及时。
薄砚很庆幸,阮眠条消息发错了,让他收到了。
不然,他不敢想象不然会怎么样。
他不是不信任温棠,只是温棠起来比阮眠还要柔弱两分,薄砚实在不放心,面对像刚刚那样的情况,温棠能否处理得好,又能否保护好阮眠。
薄砚说了让阮眠“放心”,阮眠就真的放心了,就好像潜意识里,对他有一种信赖感。
走了两步,阮眠又突然道:“薄砚,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薄砚像是没想到今晚会有么多意外之喜,微愣了一下,才笑着应道:“当然好,你唱,我听着。”
在阮眠开口前,薄砚忍不住揣测了一下,阮眠会唱什么歌。
阮眠喜欢落日飞车,应该也会唱他们的歌?
可下一秒,阮眠一张口,就把薄砚所有念头都打散了,薄砚身形都跟着滞了一下。
只听阮眠放声歌唱:“啊啊啊,我就是——黑猫警长!”
那声音又奶又软,浸了蜜似的。
薄砚难得爆了句粗,他妈是要可爱死谁?
真的是他免费能听到的东西吗?
之前在鬼屋里时候的担忧又重新浮现出来了——
阮眠酒醒之后,真的不会他灭口吗!
......
趴在薄砚背的阮眠,当然对薄砚心里的os一无所知,他自顾自唱得乐呵。
从黑猫警长唱到葫芦娃,又从葫芦娃唱到喜羊羊,再从喜羊羊唱到两只老虎...
每唱完一首,还非要问薄砚一句:“好听吗?你喜不喜欢听?”
薄砚一遍遍不耐其烦地回答:“好听,很喜欢。”
就这样一路走回了宿舍,真是甜蜜的负担!
到宿舍楼后,薄砚本想提醒阮眠一下,让他暂时不要唱了,毕竟已经不早了,可能很多同学都已经睡了。
可还没等他开口,阮眠自己倒先不唱了。
薄砚觉得有趣,忍不住问他:“怎么不唱了?”
如果阮眠此时是清醒的,他一定听得出来,薄砚的声线已经在轻微颤抖,可他现在醉着,就完全没听出来,还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才小声回答:“哎,曲库空啦,唱不出来啦!”
薄砚没绷住,喉结又轻微滚动了一下。
入楼梯间,薄砚稍作停顿,深呼吸了一口,才一鼓作气,背着阮眠了四楼,刚走到宿舍门前准备他放下来开门,宿舍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张陶走出来,见两人吓了一跳,“我操!...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薄砚淡淡道,“阮眠他喝...喝酒了。”
虽然薄砚没说“喝醉”,可张陶倒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急忙回身把宿舍门敞开,让他们两人进来。
阮眠到张陶,还笑眯眯朝他挥了挥手,兴奋道:“张胖晚好!”
张陶回了句“晚好”,又一言难尽向薄砚,小声问:“等他明天醒了,我还能活着吗?”
薄砚笑了一声,很不走心地安慰道:“放心,至少比我活得久。”
张陶:“......”
顾孟平已经睡了,呼噜声震天,张陶帮着薄砚,阮眠直接送了床。
薄砚给他盖好被子,又不放心地问道:“难受吗?想吐吗?”
阮眠像是认真感觉了一下,才摇了摇头,乖乖回答:“不难受,不想吐!”
他精神确实还不错,薄砚略放下心,又被子给他往拉了拉,轻拍两下,低声哄道:“那就睡觉。”
阮眠果然听话闭上了眼睛。
薄砚吐出口气,转身出了宿舍。
张陶也急忙跟了出去,他又仔细了薄砚的脸色,担忧道:“小薄,我刚刚就想问了,你还好吗?你脸色怎么么差?”
薄砚脚步微顿一下,片刻后,他淡淡摇了摇头,随口道:“我没事,就是一路背回来,走累了。”
酒精作用下,阮眠入睡得很快。
前一秒还在兴高采烈讲话,后一秒闭起眼睛,就立刻沉入了梦乡。
阮眠是被渴醒的,喉咙干得难受。
醒来,阮眠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他感觉头痛得厉害,抬手揉了两下眉心,才掀开被子,慢慢爬下了楼梯。
一口气喝掉了一大杯水,阮眠才觉得舒服了两分。
他正要爬上床继续睡,脑袋里却突然闪过一堆零散片段——
他好像喝醉了,之后薄砚出现了,薄砚还,还亲他了!
阮眠倒吸了口凉气,一遍遍自我暗示——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薄砚根本就没去,都是幻觉!
可脑海中的画面却一帧帧一幕幕,越来越清晰起来,后定格在,定格在——
薄砚蹲在他面前,他背起来的那一幕。
阮眠抬手用力拍了下额头,他犹豫两秒,还是忍不住,慢慢,慢慢,慢慢抬起头,往薄砚的床铺上,了一眼。
可这一,阮眠就愣住了。
虽然房间里很黑,不太能看得真切,但至少能看到大体轮廓。
薄砚的床铺上,根本就没有人,连被子的轮廓都还早上一样,显然根本没被动过。
么晚了,薄砚会去哪儿?
阮眠摸过手机,给薄砚发了条信息——
你去哪儿了?
可总是秒回的人,一次却过了足有分钟,依然一个字都没回过来。
阮眠有些等不住了,他钥匙揣进口袋,握着手机,轻手轻脚出了宿舍。
阮眠不知道薄砚会去哪儿,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去吃夜宵了,就想去共享区碰一碰运气。
可他才刚刚走过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脚步就是猛地一滞。
余光里,刚刚洗漱间,好像有个人。
迟疑一秒,阮眠就又往后退了一步,转头向了洗漱间。
只看了一眼,阮眠就蓦地瞪大了眼睛。
竟然真的是薄砚!
可薄砚,薄砚是怎么了?
为什么靠坐在角落的地上,脸色比纸还苍白,整个人单薄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