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方还想继续抽下去，却被宋天明一把抓住了胳膊。
“差不多得了，别到时候没被坏人弄死，被你打死了。”
郑方把头别过去，也快要哭了。
“先生，是我教子不严，是我对不起大伙！
这混小子竟然敢交白卷，早知道就让他死在山里算了，还回来祸害乡亲们！”
宋天明知道，郑方现在比谁都难受。
孩子失而复得，本应是件好事，应该好好对他。
可是一番询问后得知三贵竟然交白卷，郑方更是气的脑袋发昏！
这一趟负荆请罪，既是要宣泄一番自己的愤怒，也是想博得宋天明到的同情。
宋天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教子无方，惹出这么大乱子，我自然会处理。”
接着，他看着三贵：“你站起来说话。”
三贵强忍住泪水，从地上爬了起来。
“三贵，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岁。”
“也就是说，还有两年就要行冠礼了，对吧？”
“嗯......”
“一个大孩子，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三贵心中一阵绝望。
交白卷，偷跑进山，这桩桩件件，先生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这代价，必然很沉重。
他心一横，说道：“先生，我知道我做错了，我甘愿领罚！只是......”
“只是什么？”
三贵以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先生能不能不要因为我，就关了作坊？”
宋天明面若寒霜：“那你交白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乡亲们呢？”
三贵心神剧震：“我......”
宋天明厉声道：“你没有！若是你还有一点责任心，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先生，三贵知错了......”
宋天明这发怒的样子，也把其他人吓到了，程素素连忙上来劝道：“夫君，我看三贵也知道错了，要不咱们也......”
“法外开恩？”宋天明冷笑道，“那我宋天明之前所说的，岂不都是放屁了？我堂堂下河男爵，言而无信，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
程素素一听他都搬出自己男爵的名头，就知道宋天明是真不打算留情面了。
郑方更是吓得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郑三贵，你给我听好了，你既然说你一人做事一人当，想全抗下来，好！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三贵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宋天明。
他知道，这是自己赎罪的最后机会了。
“任凭先生处置！”
“那你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就被抹去村籍，划入奴籍！”
程素素等人吓了一跳：“什么？”
“先生，这......”郑方更是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恐。
宋天明没理他们，只是看着沉默不语的三贵：“怎么，不愿意？”
三贵内心挣扎了片刻，决然道：“我......愿意！”
“好！还是条汉子！”
大乾子民，有两类。
一种人，就是像村民们一样，拥有自己的籍贯，登记在册的普通人。
另一种，则是被抹去了籍贯的奴隶。
相比普通人，奴隶可以说没有任何人权可言。
不仅如此，奴隶还需要承受比普通人重的多苦役！
这些苦役强度极高，绝大多数人几乎没有任何从中活下来的希望。
可以说，一旦成了奴隶，你就已经不算是人了，而是牲畜。
并且，成了奴籍，便没法再嫁人或者娶妻。
不是说官府不准，而是和奴隶成亲者，也会被划入奴籍！
并且子孙后代，都是奴籍！
而想要从奴籍，重新获得籍贯，比登天还难！
唯一的方法，便是立下足够的战功，用军功来换取自由身！
但是立下战功之难，每个人都很清楚。
不在战场上丧命，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对于郑家来说，郑三贵成了奴隶，郑方又生不出男娃，那意味着郑家的香火就要断绝了。
郑三贵的前路，也将变得无比坎坷。
这对于这一家来说，是无比沉重的打击！
但是郑三贵别无他法。
他唯一的选择，只有接受这一切！
只有这样，才能抵消他的罪责！
看着拜倒叩首的三贵，除了宋天明，所有人都面露悲戚。
郑方更是一把扔掉手里的藤条，抱着自己儿子号啕大哭。
宋天明看着这一幕，心里也很不舒服。
他知道，自己在做一件恶事。
他会拆散这一家人，让他们陷入长久的痛苦当中。
可是他不能不做。
不如此，不足以立威！不足以定民心！
若是过去的他，说不定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毕竟这件事所有的裁定权，都在他自己手上。
他大可夸赞一番三贵，说他是性情中人，放他一马。
但是他不想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因为有一就有二，会有更多的人以此为榜样，做出更多出格的举动。
无毒不丈夫，他算是有所体悟了。
只是，他终究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三贵，虽然你成了奴籍，但是我宋天明也不是无情之人。
我正在组建自己的私军，我会让你去军中锻炼一段时间。
之后，我会安排你去定北军中，至于之后的路，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三贵原本绝望的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之火！
“多谢先生恩典！”三贵这一次拜倒五体投地，久久没有起身。
宋天明破天荒没有去扶，而是转身走向屋内，边走边道：“明天县里会有人来收回你的村籍，之后会有人带你去宝山沟，一切好自为之。
今天是最后一天，你们一家......好好聚聚吧。”
“多谢先生大恩！”
院内，郑方父子，朝着屋子的方向，长跪不起......
宋天明一觉睡到了晚上，出了屋子发现，程素素三女竟然没有等自己吃饭，只是给他留了饭菜，人不知道去哪了。
宋天明也心思去管，坐了下来，拿出两瓶酒，自饮自斟着。
刚吃了两口，陆小羽进来了。
陆小羽恭敬地行礼：“见过先生。”
“嗯。”宋天明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吃了没？没吃的话一起来点。”
陆小羽是坐了下来，却没拿碗筷，只是低着头。
“你又咋了？”
“我在想三贵的事情。”
“唉......”宋天明长叹一口，“你也觉得我坐的过分了？”
“不，我觉得先生做的很对，若是凡事都可以商量可以妥协，那还要规矩做什么？”
“说的好！”宋天明很是赞赏地点点头，“那你为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因为......”陆小羽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这事儿，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三贵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宋天明还以为她是因为白天考试的原因，安慰道：“我说了，你只是负责监考，三贵怎么想的，谁能料到？你别太往心里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说到这里，陆小羽的脸第一次变得羞红：“先生还记得那幅画吗？”
“记得啊，你不是我还没想起来，我挺想知道里面那姑娘是谁的。”宋天明喝了一口酒。
“是我。”
“哦，原来是你......”宋天明突然僵住了，接着刚下去到的一口酒喷的满桌都是！
“什么？是你？”
“没错，小春都告诉我了，三贵喜欢的是我。”这话说的语气，仿佛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
要不是陆小羽脸上的绯红，宋天明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天明顿时语无伦次：
“不是，他喜欢你......然后他就......接着你......啊不对.......哎呀，让我理一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