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车驶往光明镇外。
车厢里,兄妹两人默默对视,久久无语。
他们知道,经此一别,再见面的时候就遥遥无期了。可越是这样,两人就越发的沉默。心中千头万绪,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车身一震,终于到了地方。车门拉开,闫雨青看到车窗外站着几个情报人员。
因为顽石是己方最为出色的情报人员,所以有整整一个小组在围绕着他运作。昨天事发的时候,闫解语就已经通过紧急联络手段向他们发出了通知,停止工作转而准备撤离。
“一个辉煌的未来在南楚等着你。哥哥,保重。”闫解语低垂眼帘,双手合十。
“辉煌的未来……吗?”闫雨青哼道:“还真是奢侈。”
说完这句,再也不看闫解语一眼,径直下了车,和他的人汇合在一起。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了吗?无论什么情况,你们的工作都不应该停止。”
看得出来,闫雨青此时非常恼怒,对于下属不去工作而是过来搭救自己这事情感到非常费解。
“不关他们的事。”斯仁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手里捏着一根柔嫩的柳枝。无处安放的手臂到处抽抽打打,在路上留下一段段青春的痕迹。
“不关你事!”
闫雨青冷漠得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去。
对于自己这位未来的下属,斯仁还是非常了解的。知道他有一颗外冰内热的心,一旦让他认定了某些事情,那一定会是全力以赴。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想起他当日铮铮之语,至今仍言犹在耳。
斯仁无声无息叹了口气,脸上却依然带着混不吝的微笑。
“关不关我事其实倒也无所谓,但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要你一个感谢并不为过吧?”
闫雨青沉默半晌,终于硬邦邦的回了一句:“谢谢。”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感谢了,我就大发慈悲的通知你:你被任命为我的侍从长官,即日起就职。南楚方面已经确认了我的命令,正式的文书将在几天后通过外交渠道下达——”
“哈?”
“吓!”
花丛立和闫解语都被惊吓到了,用怪异的表情看着斯仁,像在看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
“我反对,这会害死我长兄的!”
闫解语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出声反对。
“这样不妥!雨青已成红色北方的眼中钉肉中刺,贸然留下他,对我们的立场而言,也是不太好的。”花丛立沉吟片刻,总算提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立场?我们什么立场?”斯仁没理闫解语,而是将诘责的目光对准了花丛立。
花丛立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干笑几声,垂首道:“就算我们能庇佑他一时,也搁不住红色北方方面时时刻刻惦记不是?”
“我看上的人,谁敢惦记?”
“这……”花丛立无言以对,只得闭上了嘴巴。
“你们都不问当事人的意见,就着急反对。可曾把他放在眼里,可曾把下达命令的南楚执政,也就是我放在眼里?”
斯仁这话近乎诛心,是以闫解语和花丛立两人都不敢回答,只是唯唯诺诺。心中却在腹诽:他都在以官命强压了,还问什么当事人的意见?
只不过逼出这样的话也不算全无进步,只要闫雨青没有留下的心意,那以斯仁说法,就算是他也不能强留。
现在,就看闫雨青的了。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将希冀的目光投到闫雨青身上。
“我留下。”
闫雨青倒也干脆,一张口就击碎了所有人的希望,甚至都没有去质问这个任命的合理性。
“既然留下,那就好说了。”斯仁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可恶笑容。“全体人员上车,跟我回冬将军府。等到任命一到,你就正式上任。”
现在,所有人反倒开始期待红色北方能够提出强烈的反对意见了,也许只有那样,才能让斯仁慎重考虑,甚至很有可能收回自己的乱命。
谁知道,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红色北方对斯仁留下闫雨青并堂而皇之带回冬将军府的事情视而不见,没有任何反应。
这反常的迹象,让潜伏在暗中的势力不得不重新衡量斯仁在红色北方心目中的地位。
一转眼间,斯仁正式接管情报委员会已经月余。短暂的夏天以如注的暴雨作为收尾,当雨天变成连绵不绝的雨丝时,秋天也不知不觉的来临了。
红色北方大部分领土都处在高纬度地带,这些地带的特点便是春夏秋三季都很短,唯有冬季漫长而无情。平常情况下,秋季最多只会维持两个月,就会进入冬天。
但斯仁对这个秋天,却异常的熟悉。
立秋后第三天,情报委员会,第一次圆桌会议。
“抱歉,斯仁殿下,我非常费解这个强制性行政命令。您知道这对于红色北方来说,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吗?”雨老人看完斯仁潦草笔迹写成的命令草稿后,紧锁双眉,神情间写满了不解。
“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红色北方的太平日子结束了。各郡县立刻开始抢收秋粮;海上运输船队归航,抓紧时间晾晒渔获;领土西南和东南方向的产棉区开始行动,今年的棉花会获得大丰收,但如果我们行动慢一点的话,有可能会颗粒无收。”
“敌人会是谁?南楚还是北秦?或者是——深渊?”
“都不是。”斯仁摇了摇头,“不过我们应对如果不对的话,下一个敌人说不定就要是他们了。我们的敌人是天气。根据可靠情报的通报,今年的秋天会非常短暂,最晚下个月的第十天就会有一场寒流来袭。跟寒流一起来的,还有长达半个月之久的雪暴和大风天气。你们可以不信,但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都由你们来承担。”
“兹事体大,我们要请示最高委员会然后才能下定论。否则我们越权行事,恐怕会开一代不良风气之先河,后果难料。”风老人迟疑半晌,觉得还是应该把信不信先放一边,先把程序合法性的问题解决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