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彭年自从那次卢记小芦被人诬陷后，去过几次，宽慰了王家二舅和吕俊几句，然后打包了几份卤猪蹄带走，一连几次都是如此，倒是落在了有心之人眼里。

“没错吗？陈彭年没有在里面吃喝，只是买了食盒回去？”一家临街酒肆角落里，一个长衫男子甩出一贯赏钱给对面的泼皮，“继续打探，我要这些人每天的行踪，如今张婵不在京城，纵然卢记小芦附近还有皇城司的眼线，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那泼皮得了赏钱，一个劲的点头哈腰，目送着长衫男子离开，才命人合上店门，门口挂着东家有事的木牌。

“勾当，确实是那家的人，这段时间四处找泼皮和闲汉打探几位相公的动向。”刚才面带喜色，点头哈腰，一副小人嘴脸的泼皮打扮的汉子转过头来对身后木门后的身影汇报道，“需要继续接触吗？”

“不要刻意接触，等着他们找上门来，你们提供的消息半真半假，一句真话一句假话，半句真话半句假话，要让他们分辨不出真相。”那身影说完这番话，从酒肆后门离去，走出巷子，已经是另外一副容貌，其实就是沾了一道胡子点了一颗痣，这就算是易容了，“这话真心有点绕口，也不知道都知哪里听来的，确实有点厉害啊！”

这些人都是当初跟着张婵前往泉州回去的那批人，除了那批押解卢家内鬼途中被人袭杀外，其余人都凭空升了一级，有的人更是升了两级。

几乎整个汴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卢记小芦身上，店外依旧车水马龙，也多了很多泼皮和闲汉，还有乞丐。

“小吕，你说这可怎么是好？”王家二舅急匆匆的进来，“那几家提供猪肉的店铺都不愿意再供货了，他们是不是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想要涨价？”

“王叔，急也没有用，好在咱们城外的农庄里养着不少猪，倒不会太难受。”吕俊倒是无所谓王家二舅的称呼，原本他就是比人家年轻，这位又是小掌柜的二舅，叫什么都无所谓，“大不了回头找找六郎，让他暂时停了猪肉的菜式，以后再说。”

“两位掌柜的，那些西夏商人送什么奶酪来了，说是我们府上订的货！”一个伙计进来禀告道。

卢六郎闻讯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学徒，此刻也都能独当一面了，“上次亨利和弗朗索瓦说得你们可都记熟了啊，现在实物来了，要是回头给我掉链子，可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外面西夏商人送来十几辆马拉板车，上面堆满了各种乳制品，“这是交付的第一批货，都是好东西，我们自己每天都吃，质量上乘。”

卢六郎可不听你吹牛，过去用小刀随机取了块奶酪，切个小口子，取出一块来，用牙齿咬了口，这种行云流水的动作在那西夏商人看来非常专业，这还是大宋人吗？这换身我们的衣服活脱脱的西北人嘛！

“唔，还不错，话还是那句话，只要东西质量上乘，还有下次合作的机会，一锤子买卖不长久！”卢六郎按照亨利给他说过的鉴别方式一一甄别，还接过一个水囊，灌了一口纯正的牛乳，要是卢瑟在这里，肯定要激动，这才是纯正无添加的好牛奶！

“两位掌柜的，东西没问题，你们几个，先拉去冰窖里，特别是那些皮囊，别给老子弄洒了，不然都从你们的工钱里面扣！”卢六郎现在脾气见长，早就没有刚来京城的青涩和拘谨了，现在只要提起卢记小芦就会提到他这个传奇主厨，好多酒楼的掌柜都来挖他，都被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就连那些学徒都没人愿意离开，就算对方开了很高的价钱。

用卢六郎的话来说，没有七少爷就没有我小六子，没有我卢六郎！跟着七少爷走，不仅仅是满足，而且还能尝试不同的创新。

至于那些学徒，除了几个是卢六郎从路边捡回来的，剩下的都是从吕府和陈府里提拔上来的，都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在里面，况且高价挖过去无非就是出卖卢记小芦的新菜式的配方，人家学会了你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还不如继续在这里待着，深造学习，没准以后攒够钱自己也能开个小店。

“小三子，给我留两个皮囊，放这里，把里面的牛乳慢慢倒出来，我要试试发泡。”这是以前卢瑟跟他闲聊的时候提起过的东西，那时候牛乳不好搞，别说是奶牛了，耕牛都是严格控制的。

“师傅，马桶刷子拿来了。”比小三子还矮了半个头的少年手里举着个竹刷子屁颠屁颠过来，争功道。

“滚蛋，对，这是马桶刷子，但是现在在厨房里不能叫马桶刷子，你们几个也是，给我记住了，这是牛乳刷子！”卢六郎看着手里的马桶刷子也有点膈应，好像昨天还用过，干呕了一下，开始在自制的铁盆里搅拌牛乳，搅拌了多久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手臂开始发酸发胀，实在是提不起劲了，叫来一旁眼巴巴盯着的小三子，“别愣着，继续跟我刚才那般，不停地从左到右搅拌，速度均衡一点，别毛毛躁躁的，都洒出来了！你要是不行说一声，我随时换人顶替你！”

这话一出口，小三子吓得三魂六魄少了一半，自己好不容易从最苦最累的切配洗漱一路混到了师傅身旁的位置，再回去，哪里还有脸见人？现在出门，很多人都会主动和他打招呼了，以前想也不敢想的，那些酒楼的管事也来找过他，他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的，他是卢六郎路边捡回来的几个快要饿死的小乞丐里的一个。卢六郎和卢家对他有救命之恩。

又过了好久，卢六郎见那液态的牛乳上的泡沫有了实质性的变化，“慢着，你慢慢搅拌，放慢速度，我来放糖粉，慢着点，对，就是这样！”

“哦，这就是发泡啊！终于成功了，就是太费力气了！”卢六郎给小三子不住地按摩酸胀的双臂，心疼一秒钟，“行了，自己甩甩手，对，奖励你尝一口，味道咋样？好吃吧，你们几个，放下手里的活，都过来尝尝，都说说感觉，这就是我们之后要推出来的新品，不过，我们丑话说在前面，之后你们每天自己分工，一个人出来搅拌牛乳，谁干得好，年下里红包满意，干得不好，竹笋炒肉管饱！”

“师傅，我喜欢竹笋炒肉！”那个矮个子跳起来道，“香，好吃！”

“你就知道吃，回头师傅一定管饱！”卢六郎不怀好意的看了过去，其余那些师兄弟们一个个大笑起来，弄得矮个子摸了摸后脑勺不明觉厉，还回了一句，“我说的都是真的，师傅做的炒肉真的好吃！”

有了西夏商人这批乳制品和后续的两匹牛羊肉后，倒是缓解了卢记小芦无肉可做的危机，瓦解了那帮人想要联合抵制的险恶用心。没了卢记小芦这个大金主，汴京城里那些猪肉铺子的掌柜们自己闹起来了。

“你们要弄人家卢记小芦，倒是弄啊！别把我们生意搭进去啊！现在倒好，人家卢记小芦不做猪肉生意了，我都看见了，一车车的牛羊肉运进了后院，人家羊肉牛肉做的一点不比那些正店差，好像还弄出来了什么火锅，咱们走着瞧吧！”几个猪肉铺子的掌柜的悻悻而回，整个汴京城的饮食界引发了一场地震。

火锅提前问世了，这是卢瑟之前在扬州寄回的密码信里提到的，自己不在京城，诸多不便，也从皇城司的密报里得知了相关事情，无非就是那些正店不满卢记小芦独树一帜，抢了她们不少的生意不说，达官显贵现在提起来都是卢记小芦什么什么菜，你们有吗？

这批西夏商人带来的货里，卢六郎要求的牛油也在此列，这是火锅锅底的重要一个环节，除了没有朝天椒，其他东西一个不少，花椒和胡椒等香料在卢瑟离开杭州的时候就已经订了一批，眼下也已经送达京城了。

“师傅，您出来看看，铁匠铺子把我们定制的那批炉鼎送来了！”小三子兴奋的跑进膳房，“两位掌柜的都出去了，您快点过去瞧瞧呗！”

“真是应了七少爷那句话，瞌睡了有人送玉枕。”卢六郎甩干了手上的水渍跟了出去，来到店门外，周围已经聚集着不少看热闹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齐了，大家都不解这酒楼定制那么多炉鼎干什么？难道是生意不佳，准备转行炼丹？

“老周，不对啊，这就是道士炼丹的炉鼎，我要的那种青铜锅你到底能不能做出来？不行我可以换一家，你可别欺负我不懂，就湖弄我！”卢老六听到周围的闲聊气不打一处来，将怒火都发在了铁匠铺子的掌柜身上，“你这是湖弄鬼呢！我就不信你周家铁铺做不了，人家李家王家的铁铺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