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瑟没有跟去后宫,被陈吉祥一路拉到偏殿。
偏见里面似乎正在议事,殿门外能够听到赵恒在一边生气。
“这些个刁民,好好的不思进取,耕作忙闲,居然以揭竿而起,难不成朕做了什么错事,惹到了他们?”赵恒恼怒的声音随着卢瑟进入殿内,稍稍缓和了一点。
“微臣卢瑟,见过官家!万岁万岁!”今时不同往日了,有了官身觐见就要跪拜,偷偷的揉了揉膝盖,两世为人,小胳膊小腿都没怎么跪过,经验还是不足。
“行了,起来吧!”赵恒摆了摆手,坐回椅子,“让他们几个一起进来,汝南郡王,你来说说,此行的经过。”
汝南郡王,赵允让,应声出列躬身道,“此次我等…巴拉巴拉…”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刚巧陈吉祥带着一众返回偏殿。
身后跟着一众禁军,两两一排抬着几口木箱子进来。
“此乃何物?”赵恒伸出手打断赵允让,手指指指那些木箱道。
“打开!”卢瑟指了指木箱对那些禁军道,“此次西北一行,除了完成官家的嘱托,将25,000匹蒙古马带回汴京外,这不去一趟西北,带了点土特产回来,孝敬官家和诸位大人。”
殿内众人纷纷将头伸了过去,只见那一口口木箱打开,里面摆满了各种金银首饰,黄白之物。
“这就是你说的土特产?”赵恒气笑了,先前的恼怒也都烟消云散,“若那西北满地都是这种土特产,以后倒是可以经常去去。”
“启禀陛下,西北穷,李德明那条老狗不识时务,想要玩那两头逢源的戏码,微臣看不过去,奇袭了夏州城,反正是能拿的能抬的能搬的都给您带回来,临走时,顺手放了把火。”卢瑟说得轻描澹写,殿内包括他老爹在内,都不由乍舌。
抄家灭族卢七郎,果然名不虚传。
“那么大的猫眼夜明珠啊!”寇准已经扑向其中一口木箱,手里多了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夜明珠通体黑色,上面天然的镶着金边,寇准这才将夜明珠递给了陈吉祥,陈吉祥将夜明珠转交给了赵恒手上。
赵恒拿在手里不停地把玩着,可就是看不明白,到底奇特在哪里?
“官家,夜明珠晚上熄灯的时候再看不迟。”卢瑟好言提醒道,你说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贵为天子的你,摆出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都替你丢人。
赵恒干咳一声,将夜明珠交在陈吉祥手里。
“没想到边境一地,还有此等宝物,那李德明三番四次派使者来哭穷,想要朕赏赐一些米粮。显然是故意的,以为我大宋离的太远,便编造这种谎言来欺瞒朕。简直可恶!”赵恒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们就那么点人,怎么能做到奇袭夏州城的?这要是没记错的话,最近一份皇城司的密信上还说夏州城布置的重兵。”
随后依旧是赵允让,将他们如何引诱辽人入境,如何逼迫辽人和西夏人仓促开战,如何迂回甘泉县,最终凸出了亨利那些佣兵和羌人的功绩,卢瑟偷偷的朝着赵允让比划了个大拇指,这么曲折的叙述,也只有老赵有这份本事。
“折惟忠,你很好!”赵恒手指着折惟忠,“不亏为将门之后,何天波府杨家又是姻亲,很好!此次述职后,朕就让你去太原府当个知州,你好好的给朕盯紧了。”
虽然对赵恒破格提拔自己很是感激,但是他折惟忠还是喜欢做一名武将,当个知州,虽然光耀门楣,但是没法上阵杀敌。
“官家,您这是杀牛焉用菜刀啊?”卢瑟忽然蹦出这么一句,周围几位宰辅强行憋着笑意,哪还能不明白卢瑟话中的含义?
折惟忠感激的看了一眼卢瑟,现在他相信赵允让跟自己说过的话了。整个殿内,恐怕也只有卢瑟敢这么跟官家说话了。
“你学的什么私塾?那句话叫做杀鸡焉用牛刀!”赵恒还蒙在鼓里,只想着逮到机会就教训一下卢瑟,这才发现殿内诸位大臣表情奇怪,寇准一张老脸都快憋成青紫,陈吉祥这才凑到赵恒跟前低声讲了几句,“你这个臭小子,原来是憋着坏呢!卢卿,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赵恒真的是气坏了,比那些揭竿起义的刁民都可恨。
“我就是随便一个比喻,用词不当而已。”卢瑟搓着手嘿嘿笑道,“这个官家您真的不能怪我爹,我们卢家世代书香门第,到我这儿真的是没有读书这个天份,要不是官家您垂怜我,我这会儿还在家里喝稀泥呢!”
“住口!放肆!还不退下?”卢斌终于忍不住出言呵斥道,“官家,微臣教子无方,臣请罪!”
“听他说下去!”赵恒其实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刚才话赶话,让自己失了先机,还丢了个丑。
“官家,其实我吧,是这个意思。”卢瑟上前一步,故意躲闪开老爹卢斌射来的寒光,“折惟忠折将军指此次跟随我们一同前往西北,所到之处,那真的是砍瓜切菜无一幸免啊!以前都说西北军怎么怎么牛逼,微臣只当他们吹牛!当我亲眼所见,我服了!西北军那真是将国仇家恨吃透了,那位任福任指挥使,就算在这偏殿,我还是得说说你。那都是仇人,你居然跟他们妇人之仁?在心性这上面,你真得跟折将军好好学习学习。”
一旁的任福,一言不发,连忙双手抱拳朝着折惟忠行了个礼,“对于西北军的勇勐,任某佩服!”
折惟忠就算脸皮再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红了。
“那你小子的意思是?”赵恒盯着卢瑟问道。
“折将军明明就是官家您手上的一把杀牛刀,您非让这把刀去杀鸡!那官场上的弯弯绕,他一个武将能玩的转吗?还不得给那些文官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卢瑟再次上前一步,“这种杀牛刀,就该把它丢在羊群里,牛群里,那才叫好钢用在刀刃上!”
“那你说,朕该怎么赏他?”赵恒释然,扫了眼在场的每一个人,“难不成朕该让他留在京城当一名禁军吗?”
“折将军别愣着了!快跪下谢恩了!”卢瑟急得差点冲上去给他一脚,这家伙怎么这么木讷,好不容易官家松口了,留他在身边做事,一点都不开窍。
“微臣谢陛下!”折惟忠连忙跪下谢恩,其实他心里还是想回西北,但是此次回京述职,家里的意思是让他想办法留在京城,就算当个质子,也能让官家宽心。
“汝南郡王的天武军,好像还有几个官职没有安排,折惟忠就先当个指挥使吧,杨文广先当个虞候。”一下子将两个人安排在了天武军,赵恒也算是放下了心。
殿内的所有人都知道,奇袭夏州城这么大的事情,功劳确实不小,但是这种功劳只能偷偷的记着,不好到处宣扬。
还要让辽人背上这个黑锅的,好歹让西夏和辽国先掰掰手腕,打个几场。到时候再给他们升官不迟。
随后赵允让将几张拓印的纸张,由陈吉祥转交给赵恒。
“好,写的好,这是出自何人之意?”赵恒激动的拍着大腿,呲牙咧嘴道,“对于这种祸水东引的计策,不用多猜,除了你小子没有第二人!”
赵允让夸张的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赵恒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样虽然解气,但是意欲何为?”赵恒还想听听卢瑟的意思,虽然驻京观不是第一次,这是彰显实力的表现,为什么非要将这种机会留给那石姓余孽?
“微臣是这么分析的,那些石姓余孽,之所以屡次搞事情,很显然她们的老巢必然不在大宋境内,微臣猜测他们的老窝应该在辽国境内。”卢瑟说完顿了顿,朝着陈吉祥比划了一个喝茶的动作,陈吉祥站在那里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你当是你家呢?还想喝茶?
“赐他一杯茶!”赵恒摇了摇头,放眼满朝文武,敢如此放肆讨茶吃的,恐怕也就卢瑟一人。
陈吉祥无奈,端了一杯茶送过去。卢瑟一口将茶吃干,“再给我倒一杯,茶碗太小。”
这话说的声音很低,堪堪让赵恒听到。赵恒一脸黑线,心道,就不该给这臭小子好脸,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当然这只是微臣单方面的猜测,但是微臣有7成的把握!就算臣猜错了也无妨,可万一猜对了呢?万一辽国境内开始四处抓捕石姓余孽的同党呢?这就需要皇城司的兄弟们代为考证了。”卢瑟接过陈吉祥递来的大水杯,直接灌了下去,最后居然还打了个水嗝。
此时没人去呵斥卢瑟失仪,大家都在四处讨论着。
卢瑟所提的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石姓余孽或许真的和辽人事先达成了什么协议?
以石家人不遗余力地在大宋境内搞破坏来看,对方所图不小。或许想着再次引贼入关,帮助他们夺回自己的江山也说不定。
历朝历代,这种引狼入室的戏码不少,最终又有谁得了善终的?
“官家,这是与虎谋皮!”陈彭年出列一脸不屑道。
“石家人干这事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当年燕云十六洲不就是这么送出去的吗?”寇准也出列大声指责道,“官家,微臣觉得卢小子这般做,对大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若是真如他所猜测,石家人就在辽国境内的话,那我们倒是可以借助辽人之手,将这伙余孽铲除!”
“寇相公,按照我的猜测,石家人在广南西路一带还是拥有一定的实力,他们深知我们现在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卢瑟再次转向赵恒那边,“微臣记得当初被流放崖州的丁谓和王钦若好像也已经失踪很久,可能石家人已经联系他们,想要谋图什么大事。”
殿内很多人曾经都和丁谓和王钦若共过事,再次听到这两人的消息,无不惊讶。
“这两人的事情你不用管,此次京东东路有人造反,你带人去一趟,将首恶带回来,正要活剐了他们!”赵恒说得杀气腾腾,整个偏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那请官家给予微臣,先斩后奏的权利。”卢瑟也不客气,直接问赵恒点了几个人,赵恒点了点头,见赵允让看过来,随即点了他为监军。
“官家,皇城司急报!”一名内侍进入殿内。
“宣!”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城司张都知张婵。
“快说!”赵恒紧紧攥着椅把,现在听到急报,准没好事。
“雄州皇城司分部刚刚送来密信,有人扇动民众造反,自称圣文彰武明德孝皇帝后裔,准备以雄州为据点,行挑拨大宋和辽国之意。
雄州这个地方太重要了!不光是它的战略意义。
“此次就是雄州一带有人造反,你自去!”赵恒指了指卢瑟,“雄州对面就是涿州,此行你看着办。”
涿州是什么鬼?
跟我有毛线关系?
“欢迎使用兆度4.0搜索引擎!”
“涿州就是范阳,那份密诏上的内容,夺取涿州,便封王!”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感谢再次使用兆度4.0搜索引擎,此次消费50积分!”
狗系统,死要钱。
难怪赵恒眼神那么古怪,原来在这个地方等着我呢!
涿州就是范阳!范阳卢氏,范阳卢氏。
卢瑟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角,明明喝了两大杯水,怎么又口干舌燥?
不会是老陈给老子下药了吧?
“微臣领命!”卢瑟一躬到底行礼道。
“还有何事?”赵恒指向张婵,让他继续说下去。
“潜伏在析津府的密谍传来消息,之前有一伙海盗,袭扰辽境沿海,天津港已经沦陷,成为一座荒城。”张婵说着转头看向卢瑟,“这伙海盗生性残暴,似乎是最近一段出现在渤海附近,对附近的船只造成很大的破坏,唯独放过大宋的商船。”
“哦?”赵恒会意,看向卢瑟的眼神都柔和了起来,“这就是你小子之前安排的那只海盗吧?居然能把天津城祸害成一座荒城,甚好!”
肾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心里是美滋滋的。
“启禀官家,既然辽人已经放弃了天津港,何不将筑城的任务也一定交给微臣?”卢瑟再次请命道。
“小卢大人应该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那里已然是一座荒城…”
“对于辽人来说,那是一座荒城,但是对于大宋来说,那里也许会成为一座坚城,一颗埋在辽人胸口上的钉子!”卢瑟转头看向那说话的之人,“原来是新晋的鸿胪寺卿,作为大宋外交部的大老,您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远见呢?天津港的地理位置和战略意义,并不比雄州城差,又靠近渤海湾,若是能够巩固天津港,将它建设成一座军港,届时对辽甚至对高丽对倭国作战,都要游刃有余!”
鸿胪寺卿好歹也是正五品,你一个小小的芝麻绿豆正八品,居然一番话说的人家不敢还嘴,还要跪在地上请罪。也是没谁了。
虽然心里极度不爽,但形势比人强。况且赵恒的眼睛一直盯着下面,身旁的陈吉祥早就将此人的名字容貌都牢牢记在心里。
如此没有远见的,怎么可以身居高位?
那人身后的鸿胪寺少卿一张老脸激动的通红,他有一种错觉,弄不好自己就要升官了。
偏殿内的文武百官,没人再敢质疑卢瑟。很多知情人都知道,卢瑟之所以只是一个八品太常寺博士散官,就是因为官家觉得升得太快,影响不好。就光是南洋五国开疆拓土,这么大的一份功劳。别说是正五品,直接封个三品没有问题。
没看到那些一品大员,对于能够开疆拓土,都卯着劲。
政事堂的几位,也不约而同的看过去。这个可怜的鸿胪寺卿,上任没多久,就被几位大老记在了心里。
“这人好像是曹家举荐的吧?”寇准说着,转头看一下另一侧的曹韦。
曹韦此时已经尴尬得不行,好不容易打入大老们的朋友圈,却因为高家差点丢了面子,现在自己保荐的这个蠢货,今年似乎犯太岁。不对,不是太岁是卢瑟。
他已经想好下衙之后带点贺礼上门好好疏通疏通。
“准!”赵恒摆了摆手,“时间很晚了,赐宴吧!”
折腾那么长时间,好在顶头上司管饭。
陈吉祥让一个亲信带着卢瑟前往御书房。
来到书房里,就只有几位宰辅和枢密使,新晋三司使在场。
“此次筑城,你有几分把握?”赵恒来不及坐下,直接指了指卢瑟。
“之前上清宫的道士们,无聊之余弄了点小玩意儿出来。”
“朕没问你这些,只问你有多少把握能够守住天津港!”赵恒气骂道,以为卢瑟又要说什么来搪塞自己。
“官家容我说完,那些小玩意儿此次筑京观也帮了不小的忙。”卢瑟随即将水泥的事情给诸位讲述了一下。
“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若真是如此,此乃祥瑞!”赵恒果然还是老脾气,动不动就往祥瑞身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