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囚车从皇城的主干道上经过,不知道谁丢来一坨菜叶子,接着越来越多的烂菜叶鸡子被砸进囚车里,囚车里的贵族们、皇室成员都好不狼狈,不停地用同伴的身体挡住飞来的“暗箭”。
杨文广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手里的长矛闪着寒芒。
他清楚地看见那些投掷的都是皇城外城的原住民,这些人有的衣不遮体,女人躲在男人身后,孩子不停地哭嚎着,外城和内城完全是两个世界。
查理正在人群中康慨激昂的宣读着什么,反正他是一句都没听懂,那些音节跳跃的飞快,他其实很佩服这些大秦人,什么都学的很快。
陈抟不止一次在杨文广的面前吹嘘自己的调|教的能力,那些佣兵都是出自他的严格训练,虽然有些出入,但是没人出来反驳他。
只有查理他们一众佣兵知道,当初卢瑟带着他们每天绕着泉州城跑圈,风雨无阻。
终于出了外城的城门,后面的一排囚车里面已经腥臭无比。
没人回去搭理他们的死活,或许他们的命运从生出异心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查理很兴奋,口干舌燥的宣读到一半,就有好几批人主动举报,看到或者听到贵族和皇室转移财物或者藏人。
内城的寂静没有维持多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好几位皇室成员被人从酒窖和冰窖里拽出来,那些苦哈哈的百姓,兴奋的看着自己的战利品,这些人都可以换取到不少的财富和粮食。
他们辛辛苦苦劳作一年,都没法起码的温饱,自己省吃俭用,怀里的孩子随时都会夭折。
仇恨的苗子早就在这些人的心里埋藏着了。
似乎一直都在等待着天兵天将下来收拾了这些该死的贵族,无论这些天兵天将是不是吕宋国人。
“进来吧!”卢瑟对着一脸纠结的索特招了招手,“坐在那边,放松点。”
很快,那些被审查完毕,没有私带的宫廷仕女聚过来,给索特上下打理。
其中有好几个索特都见过,或者说认识,当初为了能够得到国主的青睐,他都会想方设法给予这些宫人小恩小惠,这在吕宋国贵族圈里很正常的操作。
那些宫人在见到索特的时候,同样很紧张。
这才多久,大家的身份就对调了。
以前可以随意颐指气使的索特,摇身一变成为拥有他们生杀大权的国主继任者了。
索特索性闭上双眼,这样可以平复心情,他现在也很激动,刚才的纠结和惆怅都抛到九霄域外了。
“他是女人吗?头上塞那么多头饰干什么?”卢瑟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抵着手肘道,“你们要是不能胜任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不如去城外耕作吧!”
被卢瑟一威胁,这些宫人连忙发挥了自己的创新能力,索特嘴角带笑,头上的那种压迫感轻了很多,这大概就是掌权者该有的威望吧。
一番打扮后,索特站在一人多高的水晶镜子前左右展示,之前当他第一次知道这种水晶镜子是从一整块水晶切割出来的,可以用无价之宝来衡量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期待过的。但是现在,当他站在这面水晶镜子前面,并且得知以后这面镜子就属于自己的时候,一种油然而生的虚荣感出现。
“卢公子,我真的可以做到吗?”索特坤锐此刻背对着水晶镜子,面向卢瑟道,“我感觉这一切都像是在梦境之中。”
“你现在要是想拒绝,还来得及的。”卢瑟笑笑,“将来或许这里会有大量的大宋移民过来,你最好能在短时间内拿出出色的政绩来打动我,这个职位不是一成不变的。当然,我会放权给你,甚至为你求得新的身份证明,你会看到,成为大宋属国的真正意义上的好处,绝不仅此而已。”
“明白,明白。”索特抱拳道,在卢瑟的面前他还是忍不住摆出一副虚心接受的模样来。
“原本的计划又要改变了,吕宋国主怎么能够跟我身陷险境呢?不合适了!”卢瑟玩味的看着索特,“对了,你夫人的娘家,回头找个机会我去吓唬他们一下,国主啊,怎么可以赘婿呢?要不我让他们无声无息的沉入大海,唔,弄个意外什么的,这样就很自然了。”
“不,不不,卢公子,拙荆虽说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确实为我生儿育女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在她娘家也是经常为我开脱的!”索特急了,无论以后怎样,他现在必须保住自己的原配,“您也是看重了我的这个才会委以重任的不是吗?还有,请您不要为难他们家,除非他们单方面作死另说。唔,我想过了,计划不能改变,我会跟随卢公子一同前往巨港,您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定可以说服我那岳丈帮忙出力!”
卢瑟点着头离开了房间,留下索特一个人静静的待着,他想了很多,回忆着和妻子的点点滴滴,他没有后悔刚才那番话,纵使妻子就在这里,他也不会后悔。
“官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妻子随后推门进来,“你的那位朋友太康慨了,那么小的年纪,不知道有没有康儿大,就送了我那么多了不得见面礼,哇,还有香水,太香了,你闻闻!官人,怎么了?不舒服吗?呀,你这身太好看了,不过,是不是有些逾越礼制了?我好像见国主穿过一次。”
索特连忙伸手捂住了妻子的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嘘,不要命啦!这种浑话也乱说!国主,什么国主?忘记刚才的话,懂了吗?”
妻子被吓到了,只顾着点头应是。
“晚上我会让人送你去码头,我在那里等你,你带着康儿和芯儿,我们一起前往巨港。”索特换了一副笑脸安抚着怀里的妻子,“我相信未来我们会越来越好的,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的,到时候他们必定热情的欢迎我的回归,一定会的!你官人几时说过大话?那些银票都藏好了,不能给你几个哥哥看到,这就是我们今后的本钱。那份货单你看过吧?水晶镜子和香水你觉得在三佛齐有没有市场?”
说到生意,妻子双眼发亮,“官人,听你这个口气,你可以拿到香水和水晶镜子的专卖权?只要我爹爹和几个哥哥好好操作一番...”
“你忘记我给你说过的话了?这件事不能告诉他们,要不然根本不会让你我染指!”索特双手攥住妻子的双肩道,“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我朋友知道,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不然,我们都得死!我的朋友卢公子刚才已经向我许诺,水晶镜子会给我一成的提成,也就是每出售一面水晶镜子,就能拿到一成的佣兵,至于香水,只有你能办到,巨港的那些贵妇你都熟悉,其他你不用管,只需要向她们推荐购买香水盲盒,卢公子许诺你要是做的好,会将一整套的七色彩虹系列赠送给你,价值超过了三千两天银(天朝上国的银子简称天银)啊!”
三千两天银!兑换成他们的银钱相当于六千多两,一笔巨款!
索特开始给妻子普及香水盲盒的一些基本信息,两夫妻在那里不断地盘算着,最终可以赚到多少钱,能够购买多少奢侈品,能够置多少地,在娘家扬眉吐气。
“特别是几个嫂嫂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就看着不舒服,好像我的官人就一定不如她们一般!”妻子双手叉腰,斜眼道,那模样,索特忍不住抱着啃了几口,“哎哟,官人,这在外面收敛一点,回去还不是随便你?弄得我一脸的口水!”
看着那些名义上的侍卫将妻子孩子送走,索特一颗悬着的心才堪堪落下。
几天时间,巨大的落差,身份的变化,让他还有点窒息的感觉,现在都缓过来了。
“咄咄咄”,房门被推开,门口站着的是查理,“主人想和您共进午餐,请吧!”
忐忑似乎又跑了回来,跟着查理身后来到了府邸底楼的餐厅,此刻的餐厅里坐着很多人,见到索特进来,所有人都自觉的起身,鼓掌起来,“未来的吕宋国主陛下驾到了!请入座吧!”
索特被安排坐在了首位上,他看到这处官邸的实际主人杰克就坐在他的右手边,左手边坐着卢瑟,依次过去是赵允让、吕惟简和杨文广。然后是梁冰和李皋两人,最后满都拉和那位隶属于阿卜杜勒的阿拉伯亲信坐在末位上。
默罕默德不在这里,实际上,在卢瑟打定主意那些吕宋国主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默罕默德,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胜过相信自己的耳朵,默罕默德不是一个托付终身的人,阿卜杜勒所托非人了。满都拉的话很中肯。
所以,这样的聚餐默罕默德是没有资格出现的,自然有专人盯着他的去向。
“老赵,别光顾着吃,我不能饮酒,你起来招呼一下,敬一下老熟人索特国主!”卢瑟朝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道,“吕惟简你再这样吃下去,还能浮的起来吗?”
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突然活跃了起来,各种怼各种吐槽,杨文广这种不太喜欢与人交流的都开了几个玩笑。
“卢公子,原来的那些人,您准备怎么处置他们?”索特的问话一出口,原本喧闹的环境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齐齐看向卢瑟。
“现在你是这片土地的合法拥有者,你想怎么处置他们?”卢瑟耐人寻味的看向索特,将这个话题推了回去。
“要不,按照宋制流放吧?”索特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不至于反弹的太过激烈,要不然自己接手的时候,别人不敢辅左。
“你的意见我会考虑,不过你的格局还是太小,这些人死了比活着对你有好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们在,他们拥有的势力就会不断地给你下绊子,让你出错,让你无时无刻的想办法防着他们,你累不累?你能不能睡个安稳觉?”一连几个反问,索特陷入了沉思中,他刚才不假思索的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因为他还没有正视自己的新身份。
“可是,卢兄,杀戮太甚,会不会被人看作暴君?”杨文广出言道。
“暴君?独裁?这个就要问回到国主了,在我们没有来到这块土地前,这里的国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卢瑟说完,众人又齐齐看向首位上的索特。
“我明白了,确实如您所说,在你们没有来之前,这里的统治方式就是极其粗野,一些反抗者都被处以极刑,贵族可以肆意的拥有奴隶的一切,包括初夜权。”索特的脸有些扭曲起来,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不好的东西,“我曾经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姐姐,在被某个贵族剥夺了初夜权后,当晚就自杀了,她的夫君没过多久就另娶新欢了。”
“初夜权?是什么?”杨文广到底年轻,未经世事,听了个寂寞。
“这么说吧,就是你要娶妻了,刚刚拜完堂,准备和你妻子回房捣鼓点少儿不宜的事情的时候,你所在的区域的领主找上门来,宣读他的权利,你的妻子第一次要让他享用。”卢瑟的话在整个餐厅里回荡着,忽然一把刀叉掉落在地上,查理本能的拔出佩剑看过去,却见一个沧桑的男子正蹲下身去收拾掉落的餐具,“你是?李三郎?”
李三郎?卢六郎似乎在卢记小芦的时候,救过一些乞丐,其中似乎就有这么一号人物。
“李三郎,你不是...”查理走近几步,“这些伤痕是怎么回事?杰克!”
“还是让我来说吧,其实刚才主人已经提到了,李三郎当初是带着一个少女一起留在马尼拉开店的。”杰克就开始为众人讲述事情的经过,“当初我忙着拓展业务,还有养马地的事情,两头奔走,没太顾得上他们,最后得知他被关押在了皇宫天牢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索特,现在你还希望只是对那些畜生改判流放吗?”卢瑟澹澹的问道,“李三郎,起来,从那些捕获的贵族中找出那个畜生,我赐予你机会,仅此一次,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报仇,记住,是任何方式!只要你胃口好...”
众人都不明白,卢瑟最后一句“只要你胃口好”指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李三郎原本麻木的双眼有了神采,跪倒在卢瑟身前,“七少爷!我李三郎愧对师傅的教诲!我愧对七少爷您的赏识!我也愧对她对我的信任!我求您一件事,一定要答应我,我不想再握厨刀了,我要上战场!我要杀光辽人!”
“呵呵,三郎啊,你杀过鸡鸭,但你杀过人吗?哪怕一次。”卢瑟没有正眼瞧他,“如果你当真不惧生死,那个畜生玷污你的女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拼死搏一把?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才是身为男儿的血性,你手上的自然不是厨刀,那是屈辱,去吧,让查理带你去找出那个畜生,我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肢解了他,用你觉得最残忍的方式,让所有人都记住你,马尼拉港还有个疯子叫做李三郎,而不是那个连自己心爱的女人惨死都不敢反抗的可怜虫,去吧!”
李三郎被查理带了出去,杨文广坐不住了,“你们都别跟我抢,我去看看,这是个好苗子!当水军可惜了!”
“老杨,你什么意思?这里不是还有个禁军的吗?”吕惟简笑骂道,杨文广已经带着长矛追上去了,“神特么当水军可惜了?不能便宜了老杨,这些给我留着!”
“得,吃不成了,我也去看看!”赵允让也是个不求事大的主儿,跟着出去了。
“索特,你上来后,这些弊病要彻底去掉,不然你没法革新,至于贵族制度,你自己看着办,你那么喜欢延用宋制,要不要试试科举啊?从平民中挖掘出一批不错的苗子,好好培养下,当然,儒家思想不是没有可取的地方,只是帮不到国家发展。”餐厅里就剩下梁冰几个在那里吃喝,卢瑟拉着索特科普了很多治理的东西,“我们离开前,会给你料理干净以前的琐碎,后面就要靠你自己了。”
“受教了!”索特虚心接受道,“我想冒昧的授予卢公子一个荣誉身份,也方便您在吕宋国行事。”
“杰克,坐近点!”卢瑟指了指杰克,“此处官邸还会继续留着,你把那个荣誉身份赐给他,以后他会成为这一带赫赫有名的海盗王,少不了你这位国主的支持,当然,大家互惠互利嘛!你可以用你私人的名义组建商会,然后帮着杰克处理一些不方便放在明面上的业务,粮食你来供应,他甚至可以帮你将岛上的商品带往其他地方。”
卢瑟的一番分析,让两人醍醐灌顶,索特现在已经期待将来的美好生活了。
“以后,不光是马尼拉,像是宿务等地都要建立中转站,或者就是贸易港口,这样才能更多的吸引海商进来,交易买卖。”卢瑟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