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老老实实给朕说,你和赵允让借那么多钱,到底准备做什么生意?”赵恒觉得此事已经超出掌控范围了,“据皇城司统计,前后你们借贷的钱款已经高达一年檀渊之盟的岁币了吧?”
檀渊之盟一年的岁币!
三位宰辅非常吃惊的看向卢瑟这边,没想到居然已经恐怖如斯?
“现在说出来就不值钱了,您也知道宫里守不住秘密。”卢瑟这话有些武断,但是赵恒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最近一段时间,赵恒也觉察到,这边刚说到一些事,很快外界就有谣言四起了,“好歹我要对各位股东负责不是?大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是还没开始做就破功了,那我们卢记都赔上恐怕也是不够的。”
卢瑟的话暂时打消了赵恒的怀疑,不过他势必会让张婵派人盯着卢瑟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次南下南洋的船队里自然少不了皇城司的身影。
张婵也早就把毛大郎考虑加入到这次远征的行列中去。
这时,一名内侍匆忙的进来,“启禀官家,鸿胪寺卿卢斌卢大人吐血昏迷了!”
什么情况?卢瑟懵逼了,爹爹不是去问询高丽使者辽军主力的动向的吗?怎么会吐血昏迷?
“张婵去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赵恒看向卢瑟,见他也是一脸焦急,“你也跟着去!”
卢瑟跟在张婵身后出了御书房,心里担忧爹爹的安危,脚下速度加快了不少,三步两步就超过了张婵两步之身,而且越走越快,张婵看到那个小身板的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诧异的同时,也加快了速度,但是他发现,自己居然追不上这小子了!
当卢瑟赶到鸿胪寺别馆的时候,已经有御医到场,似乎正在为卢斌施针急救,只见一身红袍的卢斌横躺在地上,下颚上还有血渍,双目紧闭,好在胸口还在上下起伏,卢瑟着实松了一口气。
扫了眼围在周围的人群,忽然,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卢锐?那人是自己五哥哥卢锐?
卢锐显然也看到了赶来的卢瑟,顿时转身就准备遁走,“卢锐,你可让我一顿好找啊!没想到,你居然逃脱了皇城司的追捕,还混进了宫里?”
不远处的张婵听到卢瑟的话,想从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的时候,却发现卢瑟也不在原地了。
在卢瑟的记忆里,卢锐就是一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少年,没想到居然带着他跑出很远才堪堪追上,拦住去路。
“你...你是谁家的小娃娃?为何拦住我的去路?”青年紧张的看向卢瑟,并慢慢的后退,做出随时要逃跑的架势。
“怎么了,卢锐,为何看到我就要跑?”卢瑟冷着脸看向这个男人,“这不过一年未见,就想假装不认识?你这一身装扮,你居然净身做了太监?不对,这不是大宋内侍的服饰!”
“我是高丽国的内侍,你这个人为何要阻拦我的去路?”卢锐忽然用高丽语呵斥卢瑟。
“阿西八,你以为就你会说高丽语吗?”卢瑟一口熟练的高丽语吓得卢锐一愣,这才转身一路狂奔,“怎么,不继续演下去了吗?黔驴技穷了吗?张叔,拦住他,他是高丽奸细!”
张婵从后面撵了上来,刚好挡住了卢锐的退路,前后都有人,卢锐左顾右盼的时候,看到什么人过来,冲着那群人高声呼喊道,“你们快来救我,这些大宋人要对我用强!”
张婵听不懂高丽语,只是看向卢瑟,卢瑟冷笑道,“这里是大宋的地方,大宋的皇宫,就算是高丽人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盘着!”
那些高丽武士看向这边,纷纷不知死活的拔剑相向,皇城司的人也不是好惹的,居然敢在皇宫里拔剑,杀了也是白杀。
“张叔,他是我爹爹吐血的关键人物,带他回去严刑逼问,一定可以找出答桉!”卢瑟指了指卢锐道。
“将此人拿下带回皇城司,缴了他们的械,如果反抗,杀无赦!”张婵早就有了火气,这些高丽人居然敢佩戴武器进宫,还敢当着皇城司的人拔剑相向,简直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面对皇城司的密谍,这些高丽武士还是不够看,只是两三个回合,地上就跪满了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身后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高丽国派来的使者金泰源,他自然也发现了卢瑟,“是你!就是你让我在大宋官家面前丢尽了脸面,居然还敢带着人上门来行凶!张都知,这就是你们大宋对待外国使者的态度吗?我要向大宋官家严正抗议!”
“怎么?听说你们高丽国不是已经成为了辽国的属国了吗?你们还有外交权吗?”卢瑟冷嘲热讽道,“一个亡国奴还有脸自称使者?你到底是高丽亡国的使者,还是辽人的使者?”
“胡说!无礼!你无官无职,只是一个平民,你有什么资格再这里羞辱我高丽使者?”金泰源非常羞愤,第一天来大宋原本想在辽使的面前刷下存在感,顺便逼迫大宋参赛者赌钱,赚点小钱的,没想到被这个混蛋小子一招撩阴腿都给白费了,现在又是这个混蛋小子带着皇城司的人缴了他的护卫的械,这怎么能不让他愤怒呢?
卢锐趁着金泰源阻拦的档口,就准备开熘,被早有准备的卢瑟一把拽住,仰躺在地上,摔闷了。
“我要向大宋官家严正抗议你们的行径!你等着吧!还有你们皇城司的人,都别想逃脱干系!”金泰源不知道这个魔鬼一般的小子为什么那么执着,对一名高丽内侍那么感兴趣,不过为了自己的尊严,他必须要坚持到底。
“张都知,这枚金牌应该认识的吧?”卢瑟情急之下拿出那枚自由出宫金牌,“这是官家赐给我的金牌,让我便宜行事,现在我令你将这个高丽奸细带去皇城司,我要所有的口供!如果有人执意要反抗,杀了了事,一切都有我来负责!”
金泰源自然是不认识这枚金牌的,但是他深知金牌的份量,没想到自己还是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个,这金牌上的凋纹很精致,想来不是凡品,他现在有些担心,要是皇城司的人执意要弄他和他的人,他们也只得束手就擒,因为高丽已经经不住再得罪一个超级大国了。
风雨飘摇中的高丽使者金泰源选择了妥协,任由两名如狼似虎的皇城司密谍将卢锐带走。
卢瑟看都没多看金泰源一眼,跟着皇城司的人离去,他现在迫切想知道卢锐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净身成为内侍,为什么会成为高丽的内侍?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到底背后有什么阴谋?
一名密谍小跑过来,凑到张婵耳边低语几句,这才重新离去。
“卢斌已经醒过来了,已经送他回府中修养了。”张婵丢下这句话,带着人回去。
卢瑟转身,跑向乾元门方向,他要尽快回府。
出示了金牌,果然禁军没有过多的干涉,他就大摇大摆的出了宫门。
宫门外,停着一辆牛车,有个小厮站在牛车旁边,此人是爹爹的亲信,他撩起布帘让卢瑟上车,这才驾驶着牛车离开。
车厢内,卢斌脸色惨白的靠在一旁,嘴角的血污已经擦去,不过还是有一些痕迹可寻。
“咳咳,你见到你五哥哥了?”卢斌死死盯着卢瑟道,“我好像听到你喊他的名字了。”
“目前还不能确定他的真实身份,人已经被张婵带回了皇城司。”卢瑟不会隐瞒,如实禀告。
“哎,是爹爹亏欠他的。”卢斌重重的叹息道,“他那身是什么服饰?你可知道?”
“我已经询问过了,那是高丽国内侍的服饰,我现在也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穿着高丽内侍的服饰在宫里招摇?”卢瑟继续说道。
“爹爹刚刚看到你五哥哥的瞬间,感觉喉咙一甜,随后就昏了过去。”卢斌一脸惭愧道,“但是那时候我还有知觉,我感觉有人将手放在爹爹的鼻下,然后四周就多了嘈杂的声音。”
显然卢斌是想为卢锐开脱,他的意思是卢锐曾经用手探过他的呼吸。
“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意料,还是交给皇城司来查吧!”卢瑟弯着腰走过去,紧了紧卢斌披在身上的棉衣,“爹爹你有什么感觉不适的地方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卢斌带着赵恒的命令,一路来到别馆寻找高丽使者询问辽人主力的动向的路上,就撞见了从别馆里出来的金泰源和卢锐等人,他拦着卢锐的去路,金泰源就呵斥卢斌,那卢锐只是有些慌乱,金泰源让人护卫着卢锐离开的时候,卢斌一口血就喷了出来,昏了过去。
回到府里的时候,王氏双眼通红,显然已经有人回来通知过她卢斌的处境,府里一阵忙乱,卢斌被安排在了卧房里休息。
期间卢琴过来看望过,卢斌只是例行公事询问了卢琴的学业就将卢琴打发了。
王氏早早的就拉着卢瑟走到他的房间里,“你老实给母亲说,你爹爹为何好端端的会吐血?”
卢瑟不敢隐瞒,将卢锐的事情和盘托出,卢琴刚巧一步跨进来,也听到了卢锐的事情,脸上满是担忧。
“你确定那真的是你五哥哥?”王氏孤疑的看向卢瑟,“当初不是说他们被皇城司的人押解进京的路上被人劫了吗?卢越和管家都没能幸免,他怎么会突然成了高丽的...内侍了?”
“目前也只得等皇城司的答桉了。”卢瑟摇了摇头道,“爹爹今天心情不好,母亲好好宽慰他吧。我去厨房给他熬点补血化瘀的粥食,大哥哥也一起来吧!”
王氏不疑有他,匆忙回去卧房了。
卢琴知道七弟弟有话要对他说,一路无话的来到了后厨。
“到底是怎么回事?神神秘秘的?”卢琴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担心卢锐突然出现,是背后之人要对我们卢家不利,大哥哥最近一段时间不要独自外出,母亲如果要出门,也请带着佣兵一同出行。”卢瑟提议道,“卢锐为何会以这个身份出现在大宋,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背后一定有一个大阴谋,回头我会和皇城司那边沟通,爹爹这里,我们还是尽量瞒着,这对爹爹的打击很大,他是卢家的希望,不能让他再出点什么事情了。”
卢斌吐血回家养伤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短短一个时辰里,已经来了几波探望的人了,还有不少来送礼的拜帖。
卢察是下衙后一路紧赶慢赶回府的,心急如焚的他看到躺在床榻上熟睡的卢斌,这才松了一口气。
卢瑟将粥放置在茶几上,刚出门就被卢察拦住,又是一通询问。
在听到卢锐的名字后,卢察先是愣神,随后在卢瑟的介绍下,才想起了卢锐这号人物。
“希望你爹爹这次能够挺过去。”卢察叹了一口气道,“晚饭不用叫我了,让人送到我的书房里。”
为了一个卢锐,卢府上下都在愁云中渡过了一晚。
早上卢瑟刚刚醒过来,就闻到熟悉的油号味,身上能常年带着这种气味的,除了陈抟还真没别人了。
“青岚他们昨晚就到了京城,因为太晚城门关了,才没让他们来打扰你,你们府上好像也有愁事啊?”陈抟将一支鹰信丢到了他的床榻边,“这是上次路过辽人使馆无意中抓到的老鹰脚踝上弄下来的,老道士看不懂辽狗的文字,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东西,送你了。”
卢瑟刚想说,你老人家都看不懂,我就能看得懂?
待到他打开鹰信的时候,原本的鸟语忽然变得清晰起来,成为了他能看懂的文字,而且不仅仅是繁体中文,而是简体中文。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兆度所为。
没想到兆度升级后,还有这种福利。
果然,这是从辽人使馆放出去的鹰信,不用想那只信鹰肯定是葬了老道士的五脏庙了,上面的内容结合目前北境的紧张形式,越发的清晰起来。
“师傅,你把青岚他们暂时安排在临时营地里,我等下要去一趟宫里。”卢瑟迅速洗漱后,抓起老道士放在桌上的胡饼,咬了一大口匆忙走了。
查理骑着马带着卢瑟一路来到了乾元门前,一枚金牌伸出,那些禁军见怪不怪的放行,卢瑟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御书房前面等到陈吉祥进去通传。
“你个臭小子,朕现在都有些后悔给你金牌了,有事没事就往宫里跑,皇宫是你家开得啊?”赵恒双眼乌青,就好像是烟熏妆一般,显然一晚没睡。
“要不是我师傅给我这封鹰信,我也不能不顾礼仪直接找上门来。”卢瑟挥了挥手上的信筒道,“这上面的内容可以解释北境辽军重兵压境的情况。”
陈吉祥接过信筒拆开里面的鹰信,递给了赵恒。
“你说是就是啊?这些的什么鬼画符?”赵恒显然不认识辽语,“去,叫个通译过来。”
“要什么通译,我给你翻译啊!”卢瑟上前一步指着鹰信上的内容道,“这是辽国萧氏一族的萧阿刺,就是上次那个参加新年朝会的辽人口中的世子,写给南京幽都府(938年辽太宗将定为“南京幽都府”,1012年改号“析津府”。名称来自于“以燕分野旅寅为析木之津”。)守将的书信,让他们尽快派人在边境接应他们一行人回国。”
赵恒似信非信的看了眼卢瑟,不过还是让陈吉祥找来了枢密院礼房的主事过来,从主事的口中得到了相同的答桉后,这才对卢瑟有了新的认识。
卢瑟也不生气,但凡一个正常人看到一个从未离开过大宋的孩子说自己看得懂辽语,都会有赵恒这般的想法的。
“你去把你们枢密使叫来,顺便把三位宰辅一并叫来。”赵恒觉得有必要给几位重臣说一下,“陈吉祥,你去通知曹韦和杨知信过来一趟!”
没等多久,几位重臣就已经就位。
他们第一眼看到书房里的卢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违和。
“这是卢小子偶然得到的辽人鹰信的内容,刚才已经由礼房的人翻译过来,北境突然出现的辽人重兵,就是为了接应萧阿刺一行人回国的。”赵恒说完将鹰信和翻译件一并递给了几位宰辅过目,“曹卿,依旧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带着所有的弩箭前往雄州真定一带,要拿出气势来,别让辽人轻视了我们!”
“微臣遵旨!”曹韦扫了眼卢瑟,没想到这个小子还有这个本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拦截到鹰信,这可比鸽信难度更高。
杨知信从进到书房就一直沉默不语,他不知道官家让他来是所为何事,他不敢问也不敢提,就这么做着陪忖。
“杨卿,曹卿带禁军北上后,殿前司和三衙就要麻烦你多担待了。”赵恒说完,杨知信才算了松了一口气。